赤.裸裸的,像是一柄柄浸了毒的利刃,慢慢旋转着刺入他的心脏,一寸又一寸,一遍又一遍。
越祁阳本来差点成为少宗主,却因为他觉醒了神凤血脉成功认祖归宗后不得不屈居于他之下。越祁阳是该恨他的,他认识到这一点,反而对越祁阳的日常挑衅释怀了。
他的父亲,凌天宗宗主,因为忌惮于他的血脉和声望,处处打压他。
可曾经,在他刚回到凌天宗的那些日子里,他的父亲也会揉着他的脑袋,温声细语喊着他的小名。
他的母亲,宗主夫人,众目睽睽之下为了给越祁阳出气,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可当初,也是当着所有凌天宗弟子的面,她奔着跑向他,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流着让人心碎的泪,说这些年让他一人流落在外,苦了他了.
那个怀抱,和他想象中的母亲的怀抱,一模一样。
那个巴掌,是他未曾想象过的,来自当初拥抱着他的手掌。
越祁阳他可以无视,可是另外两位,他无法做到对他们心无波澜。
他拥有一颗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却一直无法将自己剥离于这个丑陋的世界。
直到,他见到了柳若烟。
见到了那样一双清亮透彻、洞火幽明的眼睛。
她见他的第一面,就在骗他。
假扮成凌天宗弟子,一脸认真道:“宗主说,你的禁令取消了,他很为你的成绩而欢喜。”
怎么可能呢,他了解他的父亲,比了解自己还要明晰。
他只是静默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看着她歪着脑袋露出伞下绮丽明艳的脸蛋。
他分明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心疼。
人的嘴巴会骗人,但是人的眼睛,永远也无法骗人。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少女,为什么会给他打了一夜的雨伞。
就像他不知道,为何她会缠上那种传闻。
她的师门对她不好吗?玉泉剑尊将她赶出师门了吗?
听说,她的大师兄还用剑指过她。
她明明这样灵动善良,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抱着一种隐秘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他试图为这个一身狼藉的少女撑出一处安全的地界。
若是整个修仙界容不下她,那他作为凌天宗少宗主,便替她挡住来自世间的所有风霜雨雪。
替她重新撑起那把白色的油纸伞。
他目色黑沉,静静看着树上的少女。
她打完招呼之后,挑出树上最好看的一枝海棠花,折了下来。
利落地跳到地上,她很是满足地低头嗅着花香,莞尔一笑,“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越清桉,我很喜欢这棵垂丝海棠树。”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自来熟,直接呼喊他的大名,不再喊他少宗主了。
他的目光从她明艳的脸蛋上移开,落到海棠淡黄色的花蕊上。
春花娇艳,枝干上的花肆无忌惮绽放着,而顶端的几粒花苞半开不开,还带着明透的珠水。
像一位半遮面的天女。
香气侵染着他的鼻尖,他浅浅吸了一口香气,顿感被父亲打压的憋屈消散。
手突然被少女一把抓了起来,他抬眸,望着她。
“走啊,摘完了,让你看看这花的归处。”她兴致冲冲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进了她的院子。
柳若烟神秘兮兮眨了眨眼,将他按在长廊中,“你就站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
话音刚落,她迈着碎步快速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听到里面丁零当啷的瓶子磕碰的声音,还有细微摇晃的水声。
精雕细琢的白玉珠窗突然被推开来一条缝,露出一线光。
很快,窗户被完全支起来。
隔着木质窗栏,那个灵动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她手中举着的青色细颈花瓶,瓶中正插着刚刚那枝垂丝海棠。
“看!我今天找到的瓶子,配上这花好看吧?”她笑得很得意,眉飞色舞。
大而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胸膛微颤,似乎一件小小的插花,能够给她带来无尽的欢乐。
屋内烛火幽幽,她的发丝都被染上了淡淡金色的光晕,眉眼反而看得不那么清晰了。
朦胧的,像是一场清梦。
他静静地看着她。
平静的水面泛起了点点涟漪。
有风自他身后的万千群山呼啸而过。
*
柳若烟一大早起来,撞上了一个非常讨厌的人。
越祁阳,那个原先作恶多端各种诬陷宗门嫡子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