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两个问句像是巨石,在柳若烟的心间砸起了滔天巨浪。
恰逢外面春雨降落,淅淅沥沥砸到檐下,竹玉怜迎着雨声抬眼,眼中水光点点看她。
她放下筷子,怔怔抬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指尖被泪烫到,欲要缩回,却被一把抓牢。
他又哭又笑看着她,不知道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
这一千年以来,竹玉怜的本体一直留在墨隐宫前。
好似用此来惩罚自己没有保护好主人的罪责。
又或是用本体守护住主人死亡的那片土地。
他昏死在阵法前,被带回妖族昏睡了三年才醒。
他醒后,留在妖族中打理各种事务,又过了几十年,登上妖王宝座。
接下来将近五百年的时间,他将妖族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时常觉得心情压抑,活得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再进过魔界,也没有出过妖山。
忽然有一日,他望着广袤的森林,望着属于自己的领地,对着身边的柳长老说:“我现在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最高理想了吗?”
柳长老垂垂老矣,满心喟叹,“自然,妖王已经是万妖之上的存在,您保护了无数子民,自然已经实现了您父母的愿望和您自己的最高理想。”
竹玉怜沉默,过了很久才缓声道:“可是,我并没有感到快乐满足。”
有的只是一颗沉沉下坠的心,有的只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却无法求救的窒息。
柳长老愣住,“啊?”他没懂竹玉怜的意思。
竹玉怜转头认真问:“柳长老,你有听说过一个修士叫做马斯洛吗?他将人的需求分为七种,按照主人说的,我现在实现了自我理想,我应该很开心快乐。”
柳长老:“……没听过。”
竹玉怜无言,眺望妖山以外的地方,千里之外,是烟雨绵绵的扬州。
他果断地卸任妖王职位,将自己的所有权利交给族中长老,孤身一人回到了春满楼。
他觉得自己有些东西寻找错了,或者说最初就定义错了。
前面的五百年间,他无数个夜里想过一了百了,想过去寻找柳若烟所在的世界。
可是妖族还牵绊着他,他无法直接一走了之。
后五百年,他放弃了所有,只守在春满楼里。
别人说他是春满楼的招牌花魁,他只是笑,满杯醉酒,灌醉别人,也灌醉自己。
一夜一夜过去,他偶尔清醒过来,也会自己认不清自己是谁。
阿朱将用骨头制做躯体的法子给他搜集过来,他像是忽然找到了精神寄托。
他和怀中的主人对话,看到她僵硬地对他点头,他会欣喜很久。
一切过得如此混乱,直到他再次见到她——那个已经死去了千年的人。
*
“根本就不是你的错,相反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最后帮了我那一下,我解决不了那个阵法。”柳若烟反手拍了拍他的手,故作轻松笑起来,“竹玉怜,这次我把你挖了出来,你要是再死心眼不想活下去,现在和我说,我立马去妖族把你本体烧了。”
“知道了。”竹玉怜柔笑,忽而抬起视线,看向楼梯上走下来的白影。
他迅速道:“今儿不凑巧,没有准备越宗主的早饭。”
柳若烟:这抠搜的。
越清桉安静看着柳若烟——的手。
柳若烟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默默将手从竹玉怜手上收回来,埋头继续干饭。
“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阿烟,你——”越清桉话还没说完,就被竹玉怜截住话头。
“主人住在我这里,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越宗主一路慢走,不用再来了。”竹玉怜笑眯眯道。
柳若烟在旁边听着,头低着,心中多了几分郁闷。
还真是大忙人,昨天刚说他有工作狂属性,今天又要回去了。
她摆摆手,。"快去吧,不用管我,你突然出来找我,宗门里也堆了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吧。。"
“嗯。”他的声音很低,干净清澈。
柳若烟感觉到耳膜鼓动了一下,一回头,只看到他白色的身影。
走的是真快,宗门里的事情就这么多?
她将筷子放下来,又听竹玉怜慢悠悠道:“越宗主的母亲好像很着急越宗主的婚姻大事,近些年光我听到的就有两三位姑娘被拉去——”
“你管人家这么多事情做什么?”柳若烟蹙眉,“不吃了,这饭吃得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