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白看着她的背影,感到身子沉甸甸的,眼皮几乎要垂落,他以为自己会和以前一样,正常熬过去的。
可惜,谢白白的人类身躯抵挡不了这个雪季的寒冷。
他发了一场高烧。
从前经历过许多的大雪,在村庄的破庙中,在瘴气森林中,他以天为盖地为庐,从来没有发过烧。
没想到,如今多了一个会关心他照顾他的人,他反倒是像柔弱的小草,一病不起。
在发烧的时候,他梦到了柳若烟说的未来。
高大恢弘的墨隐宫前,另外那个他,穿着一身暗奢玄色大氅,背着手站立在雪地里。
满天鹅毛大雪也遮不住对方眼底的凉薄之色,他手里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嘴角微微勾起,满脸愉悦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目光一转,落到地上那个满脸血红赤肉的女人身上,他意兴阑珊地哼了一声。
谢白白,不,此刻的他也是大人的模样。
与对方一样,满头白发。
谢白白走上前,看着地上被捏碎喉咙的尸体,第一时间就确定这是柳若烟。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他怔怔问。
对面的他皱眉,“杀就杀了,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你凭什么杀了她?”谢白白冷冷看向对方。
对方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捂住肚子震颤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笑声,“你在质问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他慢慢靠近谢白白,饶有兴趣地将柳若烟的面皮展开了给谢白白看。
那张唇被他完完整整剥了下来,还有可爱的鼻子……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的吗?怎么,才和她接触了多久,你就变了性子,以为这样自己就能从良啦?”他残忍地微笑着,低声道:“你就是谢无瑶啊,她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你连承认自己真实身份的勇气都没了,真是让人感到可悲。”
谢白白手微微颤动,他咬紧了牙齿,沉默不语。
在对方再次靠近时,他猛地袭击,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喉咙,望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反而感到心中有股扭曲的快感,像是可以亲手杀死残忍的自己那般。
谢白白冷漠道:“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不过可惜,你永远不会活在现实里,因为我不会变成你这个样子。这些年来,你一直寻找美丽的东西,想要填满自己空荡荡的心脏,可是,你真的填满了吗?这些东西带给你的乐趣,真的能让你开心起来吗?”
对方被掐地腾空而起,他扬起下巴,雪光刚好铺在他凌厉的下颌线与疯狂而殷红的眼眸上,“是啊,无论怎么,都不快乐,心好像少了一块,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现在找到了。”谢白白想到了某个令人感到柔软的人,他勾起唇角,声音透彻刺骨,“所以,你去死吧。”
他一把捏死了睡梦中的他自己,后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
“醒啦!”旁边的稻青见他醒了,急忙大喊。
柳若烟在灶房里听到后,扬声:“等会儿啊,马上就好。”
雪后初晴,阳光跳跃着洒落在院子中,照亮了满堂的青石绿苔。
微风袭来,清冷的雪味涌过来,没有冲进暖和的屋子,却惹得檐下雨铃咣啷啷作响。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谢白白缩在被窝里,露出两只圆碌碌的眼睛,看向灶房方向。
他问稻青,“吃什么?”声音稍微好一些了,不像前两日那般沙哑。
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两三日,每天都有吃的喂进嘴里,模模糊糊的,他也记不清吃了什么东西了,只记得有人很轻柔地对他讲话。
不用多想,肯定不是小傻子。
他眨眼,听稻青回:“姐姐,说煮、粥!”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傻子的逻辑比以前强多了。
煮粥啊,他点头,将期待的眼睛埋在被窝里,又睡了会儿。
很快,柳若烟端着黑乎乎的粥进来了。
她有些心虚地自己先尝了尝,发觉还行,能入口,才敢出锅。
谢白白今日醒了,就不能再给他喂前几日的那种宛若猪食的流食了。
这杂粮粥就很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吃。
谢白白很给面子地吃完了,连稻青也哗啦啦干了三碗。
柳若烟这才彻底得意起来,“你们赶上了姐姐厨艺进步的好时候了!”
谢白白沉默,“其实有点生。”
柳若烟咳咳两声,装作没有听到,又给他盛了一碗,递给他的时候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挑食鬼!稻青都没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