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来探望堂妹,管家把人引了进去。
段简璧听见通禀,忙叫丫鬟把满屋子诗文集搬到内寝藏起来,省得段瑛娥撞破又要阴阳怪气一番。
段瑛娥戴罪而来,出门前汝南侯再次告诫叫她诚心认错,她虽一肚子不情愿,碍于父亲威严,也不敢不从,但她也绝做不出给段简璧下跪的事来,遂在进门时故作不小心摔了一跤,整个伏在地上便哭起来。
随行丫鬟忙去扶,一低头,被她狠狠瞪了眼,晓得她意思,退开了。
段简璧不明所以,见她不过摔了一跤就伏地不起、嘤嘤哭个不停,莫不是又存了什么害人的心思,想了想,道:“阿姊,晋王府的地上是有刀子么,剜了你的膝盖,摔一跤就伤重不起了?我叫人请大夫去?”
段瑛娥何曾受过这话,心下恨的咬牙,也只能软着声音哭诉:“阿妹的话,比刀子还利,不过这都是我该受的,阿妹要是骂了畅快,就骂吧!”
“我哪里敢骂阿姊,看来阿姊真是摔伤了,我叫人去告诉王爷一声,再叫人去请大夫。”
段简璧说着便要吩咐丫鬟,段瑛娥忙半直起身子,哭道:“阿妹别去,我没摔伤,我只是愧疚。”
段简璧纳闷的很,看着她不语,静观其变。
“阿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念之差,我没有想到会伤到你,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段瑛娥哭的感天动地。
段简璧心下生疑,顺着她话问:“你知错了?哪儿错了?”
段瑛娥只当段简璧早知真相,故意搓磨她,便又哭得更加伤心,低下头泣说:“我不该叫人去闹事,我没想到你会在,我就想叫他们给林姨妈一点教训,没叫他们闹那么凶,是他们自己不知轻重,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坏心思啊!”
段简璧手心一紧,明白了她所指何事,“竟然是你,竟然不是意外?”
段瑛娥摇头:“不是我,我叫他们小闹一下就收手,没叫他们打人!”
段简璧脸色煞白,手心攥出一层冷汗,身子气的发颤,横目望着段瑛娥,心里恨极,想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责她,可一开口,却也只有一句:
“你会遭报应的!”
段简璧知道段瑛娥马上要做魏王妃了,知道她有段贵妃这个姑母、汝南侯这个亲爹,知道要不了她的命,现在连那些直接作恶者也死了,死无对证,她轻飘飘哭几声辩几句就能脱罪,无人能奈她何。
“你会遭报应的!”
“哐当”,段简璧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几案上,莹润如玉的秘色瓷盏裂成两半,一半震颤了片刻后规规矩矩躺在几案上,另一半仍牢牢握在段简璧手中,闪着阵阵逼人的寒光,像一把刀子。
段瑛娥也被吓住了,呆呆的一时忘了哭,看着段简璧发怔,从未在她眼睛里见过如此灼烈的怒火。
碧蕊见势不妙,看王妃攥着碎瓷盏要杀人的模样,怕再这般下去真闹出人命来,忙对段瑛娥的丫鬟使眼色,叫她们带段瑛娥走。
“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姑娘改日再来。”碧蕊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给段简璧顺气,拍着她背安慰,同时有意挡在她身前,不叫她看见段瑛娥,又示意丫鬟快些把人弄走。
一阵手忙脚乱,房内总算清静下来。段瑛娥几乎是被丫鬟们挟持着落荒而逃。
段简璧身子发颤,唇瓣也已咬出血来。
段瑛娥竟然想害姨母,竟用那般卑劣狠毒的手段去害姨母,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娘娘,身子要紧!”碧蕊轻轻安抚着段简璧发颤的身子,柔声劝说。
段简璧慢慢平复心绪,她是要保重身子,要等着看这恶人的报应。
···
重九,上林苑。
适逢佳节,洛阳、河北俱已平定,半壁江山归于一统,对于立国九年的大梁来说,怎么算都是一件喜事,该好生庆贺,也该让新归附的将众子民见识一下皇朝气象,故而此次重阳宴游比上巳宴更用心盛大。文武百官、故臣新将、内外命妇,甚至还有从平头百姓中选拔出来的神勇之人,可谓士庶咸集。
宴游之始自然一片端和景象,明面上看是吟诗作赋的雅致游戏,实际则为表功旌盛的称颂赞歌。朝臣们七嘴八舌赞着魏王奇功,甚至提到了魏王出生时的佛光照身,言大梁承运早有预兆,是天道所向,顺天而为,必定国运昌隆,一统四方。
所谓天道,所谓顺天,暗示的都是梦感金龙而孕、佛光普照而生的魏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