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若向王爷提此议,王爷采纳还好,若不同意,会让王爷作何想?以为我迫不及待要他兑现承诺,要带你走?阿璧,王爷待我不薄,我不能寒他的心。”
裴宣说的义薄云天,段简璧愣愣看了他会儿,淡声吐出一个“哦”字。
“就当我没说过,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跟王爷提起。”段简璧幽幽说罢,转身要走。
裴宣快走几步挡在她身前,郑重道:“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带你走。”
段简璧神色淡漠地看看他,没有回应,绕开他继续往外走。
裴宣却又快走两步挡住她去路,一时也顾不得身份之别,握住她双臂道:“我知道现在很艰难,但是我的事还没有做完,阿璧,我不能让你后悔跟了我,也不能对不起王爷,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段简璧看着他,“阿兄,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你欠王爷的会越来越多,王爷给我王妃的富贵、尊荣、体面,甚至关心和照顾,你让我怎么安心领受?”
“等到你以为可以离开的时候,真的能心安理得的走么?”
裴宣面容一僵,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他以为他只要鞠躬尽瘁辅佐晋王便能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成全之义,原来不是这么简单么?
“元安。”
厅堂外,贺长霆背身而立,微微偏过头,音色虽不高,却低沉有力,说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休息了。”
裴宣愣了会儿,察知自己半拥着段简璧的动作,忙松手退开几步,心下惭愧,不该如此忘情失礼。
出了前厅,将要离去时,裴宣又对晋王道:“方才是我失礼,与王妃娘娘无关,请王爷……”
“元安,”贺长霆阻了裴宣余下的话,“若是讲规矩礼度,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裴宣也知自己失言,以小人之心揣度了王爷,拱手再作一揖,转身离开,又听晋王说道:“元安,你今日所得,都是你沙场浴血,拼死搏来的,不欠任何人,你尽可安心享用。”
裴宣没有说话,大步离开。
段简璧心虚地朝晋王看了眼,知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他方才一定听见了她和裴宣说话,怕裴宣应付不来故意出声打断,又怕裴宣回去之后胡思乱想,特意交待了这句。
他站在门外那么远,竟还能听见他们说话。
“狗耳朵。”段简璧小声嘟囔了句。
“明知我狗耳朵,还要骂一句,你不止胆子肥了,心眼儿也长了。”
贺长霆信步走来,沉沉的目光打在段简璧身上,虽有威压却无怒气,平静地审视着她。
他方才并没有听到太多她和裴宣谈话,只是觉得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未免过久,想过来稍作提醒,无意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便听出一向少言寡语、乖顺温柔的王妃在裴宣面前倒是伶牙俐齿,说得裴宣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差一点就说动裴宣不管不顾,马上带她走。
“之前明明答应了和我的交易,为何又来逼迫元安?”贺长霆的声音虽然沉静,也带着几分天然威慑,但并没有责问和怒气,平静地像是在讲道理,循循教导她不要欺负裴宣。
段简璧自然不认这话,“我没有逼迫裴将军。”
“我给你王妃的富贵、尊荣、体面,便是关心和照顾,皆缘于你我约定,你安分做晋王妃,我帮你做一件事,与元安有何关系,你为何算到他头上?”贺长霆徐徐说道。
“王爷不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公平么,我享受着晋王妃的富贵,还要王爷再帮我做一件事,若不是裴将军的面子,王爷会对我做这些么?你自己之前不是也说过,若不是阿兄,你不会费心走一步。”
贺长霆没有说话,定定看着段简璧,她却在对视了片刻后,转过身子看着厅外的夜色。
“那你可还记得,我若不费心走这一步,你依旧是晋王妃。”
实实在在的晋王妃,他不必避而不见的妻子,一切都不会改变,她不必考虑公平不公平,不必考虑他是为了谁给她这些,心安理得做他妻子便罢,不必像如今把一切寻常的东西都看作他的恩惠,因为无以为报便拒之千里。
他愿意尽他所能,把世上的好东西都给她。他没能及时把段辰兄弟接回,致使段昱命丧他乡,幸而还有段辰和她在,让他有机会弥补他们十三年漂泊离散之苦。
可如今,段辰不肯认他,而她也百般推阻他的好意,一心与他一刀两断,各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