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本为小国,行军所带的物资本就不多, 如今天气严寒恶劣,再加上阰城那边也有敌军拦截,大安那边支援困难, 虽说他们牺牲的人很少,但将士们已经进入了疲惫期,实在撑不了多久了。
安恒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过,拿着箭拉在弓上, 刚准备射出去,余光中瞥见一旁边的将士已经拉好弓却迟迟没有再射出去,弓箭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雪。
他怔愣一瞬, 松开了握弓的手,心情沉重又敬畏的拍了拍将士的肩。
安恒的手才落下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在叫他:“殿下!”
是萧琛的声音。
安恒扭头只见那人骑着那匹赤马, 匆匆赶过来,乌黑浓厚的高扎发淋了许多白雪,右手心攥着一张信纸,在山坡下仰头望他。
萧琛本应当在浦关口应战,此时来找他定是有急事。
安恒想着当即收起弓箭,迅速从山坡上下去,走到他面前,正色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方立即从马上跳下来,蹙起着眉头,像是不想打击他,迟疑了几秒,沉重道:“……这消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是个噩耗,陛下驾崩了。”
安恒闻言整个人怔住,心脏一瞬骤停,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喃喃自语:“怎么会……”
似是早就料到了安恒一时间会接受不了,萧琛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神情严肃的看着他,冷静的吩咐道。
“殿下,大安本就空虚,此时全国上下又要忙着丧仪,当务之急是让殿下速速赶回京!时间紧迫,臣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会让褚和将你平安的护送回去!”
安恒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难过,可听到萧琛的话后还是心脏一颤,忍不住皱眉:“那你呢?!这是两个进攻口,没了人防守,你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走了,丢的只是臣的命,殿下不走,丢得不仅是我们两人的命了,还有整个大安的命!”萧琛垂眸看着他,神情坚定道。
上次安恒还不放心他,怎么说都不肯回去,这次是真的得回去了。
“……”
安恒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看着他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
道理他都懂,只是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独自留在这面对这一切。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马蹄声,扭头看去,褚和领着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的跑过来,大喊道:“萧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萧琛轻嗯一声,牵住了一旁的马,又转头看向安恒,伸手过去,看他面露愁容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来吧,殿下。”
安恒沉默着没再说什么,像往常一样握着萧琛的手坐上了马背,只是这次心中沉甸甸的,喉咙间很是苦涩。
安恒用力的抓着他冰凉粗粝的手迟迟舍不得松,想将他手掌的触感刻在骨子里。
对方低头也沉默下来,任他握着,想要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感情,睫毛还是止不住的轻颤着,想说的话哽在喉咙。
漫天白净的雪花静静的飘落到两人墨发上,紧紧贴合的掌心间的温度冰凉又好似炽热。
不知多了多久,直到褚和在身后着急的催促了一声,两人才缓缓的松了手。
“殿下,我们得赶快走了!”
安恒感受到手心的落空一瞬不适,眸色深深看着萧琛,顿了几秒,沉声道:“……那……我走了。”
萧琛也收回了手,看着他浅笑了笑,声音是难得的带着一丝柔和。
“一路顺风。”
安恒看到他的笑喉咙间一瞬便哽住了,怕自己狠不下心离开,低下头不敢再看,手忙脚乱的连忙骑马转身便狂奔离开,褚和一群人连忙跟上去。
他只觉得脑中此时十分混乱,什么也思考不了,骑着马一个劲的狂奔着,不知骑了多远,只是感受到身后的嘈杂声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远,却还是清晰得听了一道将士汇报的声音。
“萧将军,浦关口的将士马上就要撑不住了!请您速速过去!”
安恒听到这句话,脑中的一个念头越发的清晰确定,那就是——
他以后再也看不到萧琛了!
可他还是舍不得萧琛!
他不想后悔一辈子!
安恒这样想着突然用力一拉马绳,僵硬的掌心很快便被粗糙冰凉的马绳磨红了,随着马长嘶一声,猛地停下来,身后的人都是一愣,也纷纷都停下了马。
他红着眼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已经转过身将要离去的人影,扯着嗓子嘶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