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也看他,笑道:“吃呀表哥。”
董寻舟跟得了令似咬下一口,就觉酸甜迸溅,软中含脆,他舔着杏肉的细腻,抿着杏皮的青涩,笑道:“小妹挑得真好。”
何风盈在边上莫名发笑,何青圆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见董寻舟时不时神色游离,想着他是对进凤梧学堂一事有些紧张,就道:“表哥别紧张,凤梧书塾也只是书塾,你又不是没念过,更何况你这些年走遍大川南北,眼界开阔,心胸更该放得宽广些,即便有什么不懂的,学就是了,可别将那些学问看得太过高深莫测,就算是学得有些艰难,你也只当做天生我材必有用,只不在此处罢了。”
这番话说完,何青圆微微愣神,才发现是季悟非那日在梅苑溪畔开解她的话。
“多谢小妹开解,”董寻舟对她郑重地行了个揖礼,笑道:“我会记着小妹这番话。”
书塾已开学多日,董寻舟的志向虽不在书案上,可父母的期盼压肩,他也不好耽搁,次日便进了书塾。
因他性子开朗爱说笑,又是个有真本事在身的,几日下来便结交了不少好友,纵然学业上有些不顺,也能谦虚向学。
季悟非一至书塾庭院中,就听有人笑唤董寻舟的字,“素屏,素屏,快些来。”
“此子纯然灵秀,”三伯父季随海捋着一把长须如是点评董寻舟,“但不是做官材料,勉强为之,只能入翰林与史料文集为伴方不招祸,但他性子又活泼,捱不住久坐书堆之苦,还是做个富贵闲散人为好。”
“他的性子同阿瓮有些像吧。”季悟非瞧着正在庭中与几个学子一块凿磨颜料的董寻舟,道。
“鹤望?”季随海叫了祝云晟的字,摇头笑道:“不像。”
“不像?”季悟非想了一想,道:“鹤望年长几岁,又在翰林院里磨了几年性子,更稳重温和一些,至于素屏,更爽朗无拘一些,也更灵气几分。”
“不是这些皮肉上的不同,而是这里有不同。”
季随海往自己的心口戳了三下,他这几年其实很少亲自教课,只偶尔与几个得意门生座谈解惑,更多时候他端坐书房塌前,从窗子里望出去,看着形形色色的学子,于他而言是一桩趣事,也是一种修行。
“心?我便是觉得他们都是心思纯净之人,所以才会觉得相像。”季悟非更有些不懂了。
“素屏素屏,不文不饰,不丹不青。他虽善画,却得了这样一个字,取字之人必定也了解这孩子心思无垢,才曰素屏,”季随海看向自己屋中那副绿水青山仙鹤悠悠的墨色屏风,道:“至于鹤望么,他的心思要深许多,且旁人不轻易得见,你虽为他友,望他之时只见自身,概因他如古井,照不出自己,只照得出别人。”
季悟非同祝云晟相交多年,连何霆昭都是祝云晟引荐的,一直觉得他温煦开朗,不曾想得了季随海这样一番点评,不禁愣了片刻,才道:“祝老将军久不在京,他也算无父无母,自己挣扎长大的,心中有些晦暗面,也不奇怪。”
季随海笑看了季悟非一眼,有些赞许地道:“不错,为人处世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交友更是如此,若是锱铢必较,还有什么趣儿。你是咱们季家的门面,应该想到做到。”
季悟非听得末了一句,顿觉肩头一沉,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当。”
说了这番闲话,季随海才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季悟非定了定神,道:“昨日我查验中公的账册,发觉这月账上又空了纹银二百两,若用处明晰,我自不会拿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儿来烦您,可我问过账房,只说是八叔父亲自来要,账房多问一句,他便说自年底分红中扣除就是。我们四房人吃穿用度都是中公出,八叔父去年也是这般赊取,去年年底虽还有些分红,八叔母又不依不饶,说年节里没得现银打点,伤她体面,也是取走了的。如今算八叔父早就倒欠了账上八百两,今年年底就算有分红多出来,也无法补不了这个亏。”
行八叔父的季庭韬出自四房这一脉,也是上一辈里年纪最小的,许是因为四房这一脉向来寿数短,叫他生出时不我待之感,这两年愈发恣意享乐,花银子如流水。
“四房药铺医馆的进项呢?”季随海微微皱眉,道。
“前年八叔病了那遭,就叫悟容管着了。”季悟非声音平静,继续道:“这事儿我也同他说过,他只叫我拿捏好中公的银子,既是给出去了,怎么管他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