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裕磨牙:“原来你还知道——”
“而且。”
陆槿梨打断他剩下的话,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岑裕看不懂的微光,“比起害怕。”
“我更加关心的是,从冷宫到御膳房的那条路是不是很远?”
“你……是不是很疼?”
岑裕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摇曳的烛光映在青年眼底,阴影被拉长,衬得那双丹凤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晦涩不明。
陆槿梨怎么会害怕岑裕。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岑裕从来不会对无辜的人施以屠刀,他只不过是选择用来报复的手段略显激进了些,难道这也算一种错?
对他,陆槿梨只觉得心疼。
从冷宫到御膳房的路那么远,他拖着麻木的残躯和断腿一点一点爬回来,期间晕过去几次?有没有遇到人?
他那样好面子,被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是不是感到很耻辱?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伤口,直到伤口泡得发白失去知觉,因为失血过多冷得发抖的时候,他是不是很害怕?很难过?
只要想到随着死亡迫近,青年那双漂亮绮丽的眼睛可能会露出的绝望空洞,想到那双眼里的光可能会慢慢熄灭,纵然隔着漫漫时间的距离,她也恨不能把陈旺拖出来再千刀万剐一遍。
她第一次见到岑裕时他便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红衣猎猎如火,抬眸看过来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像是一轮永不坠落的太阳。
不管那是真实也好,伪装也罢。
她都希望他像现在这样,永远热烈,永远骄矜,永远被人仰望。
如果说高傲是身有后盾者的权柄。
那么就让她来做他的后盾,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陆槿梨沉默的时间太久,岑裕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只觉得身体深处涌出一股细流,这未名的细涓流淌到四肢百骸间,所过之处生出细细密密的痒意。
他甚至有些搞不懂自己,陌生而无法掌控的情况,让他心底忍不住生出惶恐,以至于说出的话分外冷漠不近人情:“你是在同情我?”
“凭你一个阶下囚,来同情我?”
陆槿梨哑然:“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笨蛋。”陆槿梨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同情你,而是在心疼你。”
这个回答太过令人意外,以至于岑裕忍不住睁大了一点眼睛。
少女的眼神太过认真专注,让他控制不住的磕巴起来:“心、心疼我?你心疼我?你、我、我有什么可心疼的?”
“我、我可是东厂提督!”像是这个身份给了他一点自信,对方的话越来越流畅,“论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权势,我可与皇帝平分天下,这世间几乎找不出比我更加权势滔天的人,你又能心疼我什么?”
陆槿梨托腮笑眯眯的看他吹嘘。
心里却想着:
啊,他已经cpu过载崩溃到开始口不择言了呢。
真可爱。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心疼。”岑裕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个结论。
下一秒,他抬头,看见陆槿梨歪着脑袋,眸底含笑的模样,理智瞬间回笼。
藏着袖袍中的拳头瞬间捏紧,他强压怒气:“陆槿梨,你在耍我?好看我的笑话?”
这个结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陆槿梨惊愕又无奈。
她不禁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岑裕好像一只敏感的刺猬,稍微感受到敌意就会蜷起身子拿刺去扎任何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看来想要让他对自己翻出柔软脆弱的肚皮,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岑裕:“陆槿梨,你——”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槿梨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第51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十一)
岑裕最后浑身红了个彻底, 落荒而逃。
陆槿梨在后头面带笑意的摇手绢,倚着门框把侍卫长叫住:“牧朗,回头告诉你们督公, 往后还有什么烦心事还可以过来告诉我哦, 不然我白占你们一个院子,也怪不好意思的。”
陆槿梨语带笑音, 细细咬字:“他若要来,我必定会——扫、榻、相、迎。”
侍卫长木着脸一言不发。
远处, 走出不远的一个人影似乎是绊了一跤。
报应来得很快,隔天陆槿梨为自己的胡作非为, 明知对方脸皮薄还故意调戏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她订的大餐全都没了。
锁链也被收走了。
陆槿梨面无表情的啃着青菜, 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侍卫长都退避三舍,恨不能离她十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