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畜无害?”
岑裕只觉得荒谬:“国师大人对自己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怕真把人掐死,他还是稍稍松了点力道,接着戏谑一笑:“国师大人知道,从前欺骗过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入宫第一年,同房有个叫陈旺的小太监与我关系不错,每次我值班晚了,他都会偷偷去厨房里给我留一个饼子,我亦如是。”
“后宫里底层的小太监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第二天没力气干活,还会被管事抽鞭子。抽死了,也就死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连个墓碑也没有,不会再有人记得他是谁。我们就这样扶持着勉强熬到了第二年,第二年,他在某个娘娘的宫里谋了个好差事,而我被调去了御膳房当差。”
“隔得远了,不能再时时碰面,但宫中的人无法独善其身,再忙也会定时联络感情。某天陈旺找到我,给我递来一杯茶,我没有丝毫怀疑的喝下了那杯茶,再醒来时,是在冷宫里,身边躺着一个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背叛我,当时的我实在太累了,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没有空余去想这些东西。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局。那个妃子被人下了药,正神智不清的朝我靠过来。”
“我不知道剩下还有多少时间,但我知道等那些做局捉奸的人一到,我就完了。”
回忆起那些曾经,岑裕的眼底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光:“所以你猜我做了什么?”
岑裕笑起来,笑容冷得像一捧雪,他轻描淡写的说:“我杀了那个妃子。”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她是如何沦落到这一步田地,不知道她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知道她有没有亲人,不知道她该不该死。
可他必须杀了她。
因为她不死,他会多出很多很多麻烦。
如岑裕这样的人,每踏出一步都犹如在高空走钢丝。他没有资格赌人性赌运气,只有将一切威胁到他的东西全部扼杀。
岑裕继续开口,不知是在解释给谁听:“我必须杀了她。为了维持清醒,我把簪子扎进了大腿里,血流遍了整个床铺,如果她不死,这些血迹又从何而来?其他的人一定会顺着血迹找到我,更何况她还看见了我的样子。”
青年眉眼冷酷:“如果她不是冷宫的妃子,尚有自保的能力,我或许还会犹豫,可惜……她帮不了我,也帮不了她自己。或者也可以说是天要亡她,正逢那日突降暴雨,雨水冲刷掉了沿路的污迹,也冲刷掉了我最后的顾虑。”
“很快捉奸的人冲进冷宫,看见了那具尸体。他们最开始只是想给那位冷宫妃子按上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再让皇帝处置她,可如今她却提前死了,事情超出了掌控。为了封住我的口,也为了掐断所有和他们相关的线索,他们不得不替我收拾残局,我们互相捏住了对方的把柄,最终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在讲述过往的时候,岑裕没发现自己的手劲不知不觉中松开了些许,于是陆槿梨说话顺畅了许多:“那个太监呢?你亲手杀了他吗?”
“没有。”岑裕笑了,眼底嗜血的意味却愈浓,“复仇,也未必要亲自动手。”
第50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十)
“宫里还有个我很讨厌的人, 淳德太后,先帝的生母。她脾气不好的时候,喜欢罚人去跪石板, 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人往那炙烤了大半天的石板上一跪,简直和下油锅煎肉没区别。”
“到了晚间, 把人拖下来,才发现膝盖以下的皮肉早已和石板粘在了一起, 撕下来血肉模糊的一片,再随便往房里一丢, 是生是死全看命。”
岑裕笑得阴郁凉薄:“我讨厌她, 所以在她生辰那日,特意请她看了场大戏。”
“陈旺投奔的娘娘是正巧是淳德太后的侄女,那日的太阳也很烈, 大幕拉开后, 所有人都看到, 皇帝最宠爱的贵妃,正在戏台上和一位卑微下贱的太监拥吻, 他们吻得越是难舍难分, 就越是打皇帝和太后的脸。”
想起那时太后铁青的脸色,时至今日岑裕都忍不住畅快万分, 低笑出声:“这真是一场别致动人的大戏。”
“生辰宴还未结束,太后就晕过去了。”
“皇帝震怒,下令赐贵妃一根白绫,将陈旺凌迟处死, 还削了太后母家的爵位。”
“陈旺被凌迟处死时我去监场,那肉片切下来都堆成了一座血山, 被凌迟者却还奄奄一息的活着,活着已成为一种煎熬。后来陈旺看我的眼神里只剩下乞求,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求我给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