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岁之后我便去了海城读书,一下子没了玩伴,为此,爸爸还特地把我送去了秦先生就读的学校,这样我好歹有秦先生这个玩伴。不过我是个乡下来的野孩子,被同学们耻笑了好一阵,幸得秦先生是个有跟班的小人物,我便蹭着他的光也得了三两个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倒半点也不假。
跟秦先生玩在一起的人,居然也是那种小古板。他们玩的是三阶魔方,转来转去看得我头晕;看的是英文原著,显得我是个文盲;学的是古典音乐,听得只想让人睡觉;每到周末不是补习班就是兴趣班,忙得连气儿都没法喘。
我是一个不爱学习的,成绩马马虎虎能糊弄爸爸就行。但我家那位学习努力的爸爸显然不好糊弄,他遗传了爷爷的脾气秉性,在学习上对我严格要求,每每说到学习就拿秦先生作比较,还扬言要送我去参加秦先生的那些个补习班。
好歹我是个女孩子,抱着妈妈的腿一哭二闹三撒娇,妈妈觉着我年纪尚小,学习不宜太累,还说她儿时外祖父母也不曾这么严苛地要求她,她和爸爸都是知识分子,我自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让爸爸放宽心。
每每这时,爸爸就会退让半步,故作生气地看着妈妈,说:“好人都让你做了!”
自我记事起,爸爸妈妈从未红过脸,就连拌嘴也是极少极少的。后来我学了相敬如宾这个成语,我的脑子里便立刻浮现出他们俩相处时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在婚姻关系这件事情上,我到底还是没学会撒野、撒娇、撒泼这种行为,我也一直觉得,夫妻之间,至少要维持着体面。所以,即便我知道秦先生出轨了,我也无法像八点档的肥皂剧里演的那样,歇斯底里地跟他吵闹,或者胸有成竹地跟他对峙。
至少我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我婚姻失败的原因就在这里。可即便如此,那些与秦先生的点点滴滴,依然还在大脑中鲜活地存储着,它们如同镌刻进了 DNA 里,在我出神发愣的时刻,就会出其不备地开始自动播放。
宋臻臻啊宋臻臻,你难道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第3章 第三章“离了婚,我就可以娶你了”
每个人记忆的起点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直到成年还能记得三四岁的事情,有的人甚至连小学之前的事情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而我记忆的起点,明明有很多人,可那些陪我偷李子掏鸟蛋摸螃蟹的人,我只记得他们存在过,他们的长相名字,我通通都不记得了。
记得两年前圣诞节,我跟秦先生出去逛街,遇到了街头采访,小姑娘问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我和秦先生双双愣住了。如果要准确地回答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发生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回去问各自的爸妈或者爷爷奶奶,照理来说,人类五岁前的记忆是很难被长时间保存的,但是那天秦先生却说出了我五岁时发生的一件糗事。
他说,那年夏天,我跟爷爷奶奶去他家里,那是我第一次用抽水马桶,结果屁股卡在了马桶上哇哇大哭。那个时候,大人都忙着解救我,而且那个年代,大人都觉得小孩子不分男女,结果他在一旁看着大人解救我,甚至还笑得比任何人都高兴。我对此完全不记得了,后来我回去跟我妈求证,她却乐呵呵地笑道:“这件事你怎么会记得呀?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还是当年你爷爷回来讲给我们听的。”
所以,我在秦先生初始记忆里,是以这么狼狈不堪的画面存在的。我记得跟我妈求证完,挂了电话,我看向坐在角落里看杂志的秦先生,他跷着二郎腿,表情似笑非笑,而我却颇难为情。
为什么,我记得和不记得的所有丑事,他都知道呢?
我妈的电话把我从记忆中唤醒,我慌忙地拿起手机走到茶水间,小声地问她:“怎么了?”
她的语调跟往常一般温柔,轻声地说:“臻臻啊,今天下了班跟秦森一起回来吃晚饭。”
我下意识地想找借口推脱,但一想到万一她打电话给秦先生,我跟他的说辞不一样,那岂不是露馅了?我只好应下,下了班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临时再找一个借口就好了。
挂了电话,我准备回办公室,然而一转身,方燃却堵住了茶水间的门。跟七年前相比,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长高了这自然不必说,当年稚嫩的脸如今轮廓分明,当年变声期那粗哑的声线如今增添了几分成熟男性的磁性,可一开口,他会不自觉地开始笑,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缝儿。
“臻臻姐,你都不记得我了,我好伤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