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故烨不可能不管表妹,侧出来跪下拱手,想替寒祺求情:
“主帅……”
才张开了嘴,胸口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寒浞一脚,气血逆行,差点呕出来一口血。
寒浞道:“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还不擒拿逆党?谁想跟着陪葬,不妨站出来!”
禹应焕最能摸得清楚寒浞的脾性,此时跟他逆着来,不过是增加无谓的牺牲品,救不了寒祺反而会搭上自己。寒祺是珨国唯一的王孙,就算行止有违纲常伦理,也不能被随随便便地处置了,必要上表告知珨王请求决断,先行关押,便还是有转圜的时间。
禹应焕上前一步,提小鸡崽子一般提起虚浮无力的寒祺,应道:
“谨尊主帅军令!”
寒浞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再望向下意识想替寒祺求情的姜故烨,眸中闪过杀意。
他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是对下属的考验和试探,从众人截至目前的表现来看,禹应焕总是作出合他心意的选择,是条好用的好狗,反倒内侄姜故烨,处处违背他的心思。不好用的兵器,丢了便是。
不过,他仍需要太子妃母族姜家的支持,是不是不太好和东鲁翻脸?再一想,他连寒祺都动手处置了,还顾及外侄做什么?下一个,便收拾了东鲁的人,他要所有活着的人都对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禹应焕拎着心如死灰的寒祺,表面粗鲁地将她往牢房一扔,临走时,避着人,丢下点伤药,低声道:
“你撑着,娈彻他们马上就回来了,肯定会想办法救你。”
寒祺了无生机地拿着禹应焕给的药瓶,苦笑着想——连一向不对付的禹应焕都瞧得出她是被算计的,都还会考虑到她的死活,她的父亲,骨肉至亲,为何会如此对她……
她流下两行热泪,伏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哽咽道:
“父亲他,他为什么会这样……是被红羽蛊惑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寒浞的假面正片片剥落。
禹应焕两世为人,对于他的转变早就有所防备和预料,根据结果倒推,才发觉寒浞的暴戾狂躁早就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他也只是看得清楚,还没想好在强权下保全自身的方法。
寒祺愕然。
言尽于此,他能搭把手的都尽量帮忙了,狱卒还不知道是哪头的人,对寒浞的忠诚度如何,狱卒们渐渐靠了过来,禹应焕不便多言,对寒祺点了点头步履匆匆地走出地牢。
这一世的寒浞,又开始了毁灭全天下的进程,怎么不算一种执着呢。
禹应焕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在那一重人间,寒浞将他利用到榨干尽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再在混战中拿他挡剑,再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路边。他孤零零地死去,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无人问津怜悯地化作无名枯骨。
重生的这一世,他有了他的妻子,会不会,可以改变既定的结局?
想到秦雪若,禹应焕的双腿又被重新地倾灌了力气。
他要去路口等着她,翘首以盼,成了望妻石也无所谓,要第一时间迎她回来,告诉她也告诉自己,在此处,他们有个家。
正轻快地提起步伐,禹应焕却被寒浞派来的使者拦住。
使者笑里藏刀道:“禹应焕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主帅特设酒宴,邀请禹将军共饮。”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寒浞处置了唯一的亲子,暂时出现了继承人的空缺,所以得给有用且看起来忠心的人画个饼,拉拢一番。
禹应焕今日表现得很亮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寒浞的命令,少不了奖赏。
从前,禹应焕在旁人处得不到关怀和价值的肯定,也不是看不出来寒浞的虚假与利用,可人是脆弱且善于自己安慰的东西,就是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东西豁出去,禹应焕总是拼了命地立功冲杀,得到了寒浞的提拔与奖赏,就有了真正在活着的感觉。
可是他现在累了。
他触及到了真正的幸福和温度,便发觉了幻象的荒唐与丑恶。
在秦雪若那里,他不是工具,不是一条狗,是个实实在在的配得上尘世幸福的人,幸福也不需要来源于别人的施舍,很自然地会在两颗心间流动与产生。晚来了二十多年的寻常温暖,将他烧得快化了。
军令不可违,禹应焕疲惫地闭了闭眼:“好,末将遵命。”
第40章 .凶兽横行
寒浞设的宴席位置选得巧妙,是设在一处地势较高且开阔的小山坡上,既能欣赏如水的月色,也能俯瞰整个大营,尽职尽责的士兵们小小的像昼夜不停的蚂蚁。
酒案设了两张,一张坐北朝南着的是寒浞坐的主位,另一张在下首的看起来像是给禹应焕留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