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火焕明(7)

以她二人的交情,宣于岚之不会在这般日子不见她。

也不知是否是出了事。

现今戍北军中发生什么事,秦雪若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姜故烨唇齿一抿,有轻微的犹疑:

“……宣于岚之近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我便留她在帐中休息。”

实诚人现场编谎话,便易有不周全之处。

秦雪若没收住满腹狐疑:

“我人生的大日子,她宣于岚之别说风寒,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该爬来见我。”

明着是怪罪宣于岚之,实际上已然心焦担心她出事。

宣于岚之从军五年,是倔强要强顽石一般的性子,摔伤骨折什么的都不曾退下前线,一个风寒能把她放倒,是在开什么玩笑。

姜故烨又补充道:

“圣女大喜的日子,宣于岚之不想过了病气,给圣女带来了晦气。”

“哦?能带来什么晦气,能压得过我新丧的夫君?”秦雪若冷声道。

笑死,新人之一都躺板板了,还会怕风寒带来晦气。

百里赫听秦雪若这么说,一下子就委屈住了:“嫂夫人……”他书读得少,听秦雪若的话听不懂个十成十,但大概晓得是说他们老大晦气。

姜故烨身份尊贵,少遇见人这般尖牙利齿地同他讲话,微微诧异之后,仍保有世家子的涵养:

“圣女惦念旧友,过两日可去探望。”

姜故烨既能允她探望,便说明宣于岚之的病情即便是有什么隐情,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姜故烨天皇贵胄,不愿再与秦雪若纠缠,昂首信步地继续带队,眉宇之间有凛凛正气。

秦雪若的老爹教过她,他们这行的卜算,除了靠真才实学,还得会察言观色,识人之事。

其实,女娲的赐福不会雨露均沾地到每一代每个人,如果族内恰好出现了断档,岐黄之术勤加苦练还行,占卦卜算……只能靠装神弄鬼连蒙带猜,以此延续家族荣光。秦雪若自被定为圣女之后,才晓得这桩家族秘辛,往大了说,欺君罔上,亵渎神灵,够族中每个人的脑袋来来回回砍三遍了。

总之,秦雪若还从族长老爹手上学了一手观察人心的本事。

姜故烨虽在宣于岚之的事上犹犹疑疑,然周身透着浩然正气,声如洪钟,脊梁挺直如山,是个端方君子。

秦雪若疑心姜故烨,姜故烨也不是傻子,戍北军平静的表面之下风云诡谲,姜故烨又何尝不会疑心此前完全素不相识的她?

想要听得别人口中的实话,总得主动迈出一步,向人交两张自己的底牌。

眼见姜故烨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幕之中,秦雪若心念一动,提起裙摆急起追到:

“小姜世子且慢!”

姜故烨停步,未转身,秦雪若不消几个呼吸间便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前,气息未匀时就急切郑重地行了个拜礼。

甚至顾不上歪斜的首饰,凌乱的喜服,有失她水镜族圣女的体统。

“圣女这是……”姜故烨哑然。

秦雪若拜完又要再拜,姜故烨赶忙拦下,不让她再躬身。

秦雪若诚恳道:

“方才我关心则乱,言语上对小姜世子多有得罪。”

姜故烨没料到盛气凌人的圣女返回来是为了致歉:

“区区小事,圣女不必挂怀。”

秦雪若凝视着他的眼睛,恨不得把心剖出来:

“我初来乍到,已觉军中处处暗涌,人心难测,不敢取信于小姜世子。只是,我与岚之义结金兰,情同姐妹,若是岚之出了事,望小姜世子千万让我出力。水镜族的随嫁人马上千,驻于大营五里之外,我愿让其皆听小姜世子差遣以护岚之周全……”

秦雪若真急到磕磕巴巴。

姜故烨要是能放人,她想直接把宣于岚之带走算了。

珨国再宣扬男女平等,也不能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每个人的思想里,就连女君在位时,也是议论纷纷,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人生得一知己何等困难。

宣于岚之与她,都是不落于窠臼的超脱之人,多少个日日夜夜促膝长谈,约好等服役结束,打马江南,歌尽九州,金秋折桂,寒江听雪。她虽不愿踏足戍北军这摊浑水,为了宣于岚之的平安,是愿意多管一下闲事的。

“圣女言重了,这些时日人多眼杂,过两日定邀圣女替岚之诊治,”美人情真意切,眼眶泛红,字字铿锵,姜故烨神色有所松动,“岚之是我手底下的亲兵,有什么事,故烨定先替她受过。”

一个是水镜族圣女、北方阵小统领遗孀,一个是东方阵小统领、军中最大关系户,人后多加言语,实在是易惹闲话,姜故烨没再多讲什么,再点了点头,带队撤回东方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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