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人,挨个扎了一圈儿,发癫的症状都有所减轻,可把秦雪若累到胳膊酸麻抬不起来。
“辛苦你了。”
“应该做的。”用针灸压制只是权宜之计,秦雪若面色凝重,细细的想过曾经在古书中看过的类似病症,不找到病灶所在,也只是让他们苟延残喘。
说起来,宣于岚之倒是很轻易地就好了,难道他们得的不是同一种病?
秦雪若铺上宣纸,提起笔,几度欲落又止。
秦霜衡在此时悠然信步而来,满身药香,望着冥思苦想的秦雪若,讥讽道:
“原来还有我圣女妹妹拿不准的病症。”
瞧他这副孔雀开屏的样子,想来是有了头绪。
人命关天,秦雪若不在乎三言两句的冷语,作揖道:“是雪若才疏学浅,还望哥哥明示。”
秦霜衡没想到秦雪若会顺着他的话低声下气示弱,他是心中不平,故意拿话激她,想逼着她跟自己闹将起来,这下反而是他不好意思再过于咄咄逼人了。
理了理长袖的褶子,以此掩饰不自在,秦霜衡惜字如金地提示道:
“离魂之症。”
秦雪若眼睛亮了一亮,上古神农氏留下来的古籍上提及过,在靠近天脉的极寒之地,受天脉波动着的灵力影响,人在体弱的情况下容易被诱发离魂之症,严重者魂魄离体,神智尽失,危及生命。
离魂之症随每个人的神魂受损情况表现出来的症状不一,轻微的人安神休息就好,神魂丧的干净的只能一命呜呼了。所以,用药方案也不同。
秦霜衡指挥着药童般进来两大箱药材,轻飘飘地发号施令:
“我可不耐烦慢慢试出对症的方子。”
辛乙不忿道:“你是医官,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吗?”
秦霜衡不恼,用狭长的丹凤眼睨着秦雪若:“你们的统领夫人在此,把活儿全推给我做什么?”
禹应焕抬了抬手示意辛乙别与之起冲突,这个医官他是打过交道的,医术精妙,脾气古怪,哪句话不合他的心思就撂挑子不管。禹应焕想揍他也想很久了,可是在军中大家都容易缺胳膊断腿儿受伤生病,命捏在医官手上呢,到底不敢造次,只在心里把人戳成了筛子。
秦霜衡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秦霜衡与尖酸刻薄绝缘,如果三月中一股最清甜的暖风,族中的老人小孩都喜欢他,会将秋天酿得最好的糖柿子全给他留着。只是,这一切,在秦雪若被更改为继承人时都变了。
秦雪若依旧是恭谨有礼地谢过秦霜衡,撩起袖子亲自配药试药。
她获得的爱和温暖足够多,多到她可以全然包容秦霜衡的冷言与苛待,她端庄包容悲悯的样子,全是有力的依托撑出来养出来的。
也是这副模样,看得秦霜衡恍惚又愈加愤怒——他也本该长成这样,而不是难释前尘,躲到一方小小的方寸之地中避世逃避,活得见不得光。
秦霜衡冷脸拂袖离去,不忘吩咐他带着的所有药童:
“这批病人,你们不许相帮。”
药童们都是知晓他脾气的,知道此举不妥,仍然哆哆嗦嗦不敢不从。
为了加紧干活效率,秦雪若干脆跪坐在地干活,衣服下摆早就沾染上了一圈泥尘。
辛乙说要给她找个合适的小板凳,秦雪若大咧咧回应道这样干活比较快。
禹应焕着着笨重的盔甲,像是第一个拥有这副身躯,别别扭扭地并排蹲下:
“我帮你。”
“你又不通药理不认识药材,能帮我什么呢,忙你的去吧。”秦雪若挑了块舒展皎洁的干百合花瓣,“哎这个百合长得真好看!给你拿着玩吧!”
她小时候还没学习药理知识时,族长老爹在挑拣晾晒药材的时候,她尽知道在一边ʝʂɠ缠着添乱,每到这时,族长老爹就会选拣出品相好看又随处可见的药材花叶,让她拿着去旁边玩儿。
有些东西耳濡目染是有传承在的。
禹应焕居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这片不起眼的百合花瓣,顺着了秦雪若哄小孩的套路,小心放到怀里:
“嗯。”
他将静谧的空间全然留给了秦雪若,带着辛乙继续处理着每日的军务。
远处屹立着千万年不变的皑皑雪山。
天空被山脉切割,人们能看到的一方蓝天,小小的,窄窄的,每个人都是一只被囚的鸟。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却没有温度,吝啬地只提供一点点亮。
禹应焕的心却热了起来,怪异地发烫。他想也许他是在对秦雪若难为情过意不去——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新妇,记挂在他名下的人,他都想好好地照拂着,却累及她新婚没两天为他辛苦忙碌。
他不该有心疼谁的情绪。因为他觉得天底下他自己最可怜,当然要把仅剩的微薄的怜爱都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