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闻言便是一致点头。
很合适,也确实高调。
在别人眼中, 他们便是有营生在做, 到底还是摆脱不了最初无根难民的印象。
关无艳笑:“也只是在这北坊特别些,进到城里或踏春地, 不过平常罢了。”
“娘这样穿,很是好看。”
女子爱美, 不分年纪。
崔银莲笑容变大,转身进去灶房,提着天未亮时准备好的食盒出来,又掏出钱袋,给两大一小分发了碎银铜板,接着便一挥手高呼道:“春游去。”
牛壮壮跺跺蹄子,哞哞响应着,主动拉车要往门外走,迫切之情实在逗人发笑。
车厢已被提前换过,一家子当下便锁了院门,坐上青蓬顶的牛车,在沿路人家的好奇注视下,兴致勃勃往北坊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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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之日,天地间阴阳交合,春气调和出万物新生,也是踏春赏春的开始。
展家要去的,便是关无艳听了一耳朵,归家后再次打听过的云积寺。
京城数里外,送别长亭旁,有山名为玉苍,亭边山道宽阔平实,顺着地形蜿蜒而上,远观是层峦叠翠,近看是密林曲径,山野有奇花清泉,亦有怪石奇峰。
关无艳悠悠驾车前行,耳边是家里几位时不时扬起的惊叹声。
逃难时虽翻过不少山,当时却无兴致观赏,两眼一睁便是赶路,回想起来全是疲累,田边长大海边生活的崔银莲,是第一次将所谓风景看进心里。
树这般绿,花那样艳,嗅一口清新空气,人仿佛能飘荡起来,浑身松快自在非常。
冬日的北方,土地多呈萧索景象,玉苍山却是四季常青,除了山水可游玩,山腰处的云积古寺更为必去之地。
所以山道从不缺车马行人,今日尤是川流不息,着粗布挑担子的农人,牵儿女携二老的夫妻,摇扇慢行赋诗一首的文士们,骏马开道座驾华丽的官眷富户,展家夹杂其中,当真不过平常。
待到了半山腰,在平坦处停好牛车,人与人的区别便明显起来。
农人摊贩找地叫卖,富贵马车直往里去,文士站定气喘不止,游玩人家精打细算。
但不论贫富贵贱,玉苍山就在脚下,人人皆可观赏它,端看各自心境罢了。
关无艳收好停车的竹片,不顾他人目光,对牛壮壮交代一声“老实待着”后,四人便往里走去。
去往古寺的这段山道很是热闹,摊贩扎推在两旁,食物香气和鼎沸人声交织在空中,附近乡民趁这踏春好日,自发形成一条集市,鼓足劲要掏空游人的荷包。
展和风提食盒,崔银莲牵李宝珠,关无艳在中间,负责往外掏铜钱,买了有辟邪祈福寓意的驴打滚,买了李宝珠盯着走不动道的鲢鱼风筝。
到某一处,有班子在耍仙人摘豆一类的戏法,几人看得津津有味,关无艳不好拆穿扫兴,便也跟着扔了几个赏钱。
游玩,原来就是这般?
关无艳尚未体会到其中趣味,但看看笑没断过的崔银莲,高兴到脸蛋通红的李宝珠,和眼眸亮晶晶挨着她走的展和风,她便满意想,踏春这决定,挺好的。
穿过热闹集市后,前方出现参天古木,隔绝了外头喧嚣,显得内里古寺愈发飘渺,日光将连绵起伏的瓦背殿脊和飞檐照得夺目耀眼,下方杏黄色的院墙,反而透着岁月留下的几许沧桑。
古刹净人心,关无艳等人轻声走进山门,穿过天王殿,看到院内烟气弥漫,信徒持香神情肃穆,再进大雄宝殿,礼佛者皆是虔诚。
崔银莲说要拜拜,关无艳三人自觉走到门外长廊等待,当下无事,左右张望间,便叫她看到侧面走来的一行人。
老和尚为首,男女轻锁眉头跟在旁,正相互交谈些什么。
每一张面孔,都让关无艳觉得似曾相识。
再一看,兴旺镇的老和尚,府衙的经承大人,昨日车内的母女,个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更巧的,是他们竟聚集在了一处。
随着距离拉近,交谈已至尾声,他们转头前望,两厢对视皆有一愣。
身边展和风正对那经承行礼,关无艳仍是盯着大褂泛白,朴实一如当初的老和尚。
老和尚分明面皮颤动,却迅速将情绪收敛回去,只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关无艳直觉灵敏,这是她从生死之间百般锤炼而来,便在此刻,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怪异,甚至,危险!
可老和尚看着没有功夫,也并未泄露杀意,关无艳只能先将直觉压下,颔首算作回应。
那对母女只在最初,因关无艳的美貌意外过一瞬,经承大人则是全程神情淡淡,一行人很快越她而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