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正中间靠墙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女孩的照片,并非传统的黑白照,年轻女孩笑得娇俏,如果不是桌上摆着贡品插着香,完全看不出来是遗照。
苏冉母亲坐在桌边,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看见来人才擦擦眼泪,看向门边。
白苏却发现她的眼睛瞳孔混沌,没有聚焦。
见白苏看着老太太的眼睛,男人解释:“这是冉冉的母亲,她眼睛看不见了。”
“那您是?”
“我是她的丈夫,我叫孟军。”
白苏微微愣了一下,据黎母所说,婚礼并没有完成,可眼前这个男人仍以“苏冉丈夫”介绍自己,这让没谈过恋爱的白苏又开始相信爱情。
孟军擦了擦被香灰覆盖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白苏叶舟道了谢,做到苏冉母亲身边。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苏冉的尸体下葬了吗?”
“嗯,现在气温高,尸体停不了几天,在家停了一天就上山了。”说到这些,孟军的语气有些低沉,毕竟勾起他的伤心事。
“后来你们去看过吗?”白苏又问。
“那几天小孟天天去,说冉冉怕黑要陪着她,后来我身体也不好,才在家里照顾我,头七那天去看过,怎么了吗?”苏冉母亲帮忙解释了几句。
母亲丧女,丈夫失妻。两个人其实都不愿谈及此事,可又担心是苏冉出了什么事,虽然现在出什么事都没用了,毕竟人已经不在了。
“你头七那天去看,那地方有什么不对吗?”叶舟看向孟军。
孟军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有啊。”
“你再仔细想想,她的坟包有没有被挖开的痕迹?”白苏跟着问。
孟军神色有些难看,开始怀疑眼前两个人身份的真实性。
白苏问完也觉得自己有些没说清楚,这么问不管是被挖了还是没被挖都显得上门的叶舟和她两人有些奇怪。
“没…没有…”
眼看孟军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了,白苏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跟一个倒卖尸体的案子,目前只发现你们一家下葬的时间点和他们盗取尸体的时间点能对应上,保险起见过来问一下,也是为了你们能安心。”
孟军的表情这才恢复了一些,可身边的苏冉母亲却惊然问道:“盗取尸体?这…我们村的吗?小孟!你快带他们去看看,看看冉冉有没有事!”
白苏连忙扶住颤颤巍巍要起来的老人,安慰道:“没事的,伯母您先别着急,我们现在也只是怀疑,苏冉她不一定出事的。”
“快快快,小孟,带他们去看看。”苏冉母亲固执地伸手想拉孟军,后者上前替换了白苏的位置,这才安抚下来苏冉母亲:“我们这就去,您别着急,警察也说了,只是怀疑,您别多想。”
“好好好,快去吧。”苏冉母亲推着孟军催促。
把她扶进了房间我,孟军才安心地带他们去苏冉落葬的地方。
苏冉落葬的地方并不远,走路大概半个小时。路上孟军和他们谈起苏冉的时候,话里话外的爱意掩饰不住,可正是这样也显得他更加落寞。
他和苏冉自小便相识,一起长大,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彼此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苏冉家条件不好,她两岁的时候父亲给别人干活的时候从二楼跌下来摔死了,这个高度其实只要及时就医,救回来的概率很大,可是为了给她省出一口奶粉钱,父亲只是默默地擦去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忍疼继续工作,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脾脏破裂,腹内大出血,从摔下来到死亡不过几个小时,那一天的工钱是她父亲拿命换来的。
后来人家赔了一笔钱,可苏冉母亲眼神不好,出去工作也没人聘用她,连最简单的保洁都做不了,哪怕把佣金压得比正常价格低了一半,都被人嫌弃。
最后还是回来种地,天不亮就要出去,松土施肥除虫,她一个女人全包了,农忙的时候不敢请人,花不起那个钱。
所以苏冉从小就努力,可是初中还是没能读下去,只得辍学打工补贴家里,但即便是这样,苏冉也觉得人生值得,因为有一个爱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陪伴自己的男朋友。
白苏听着心里也有些动容,她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尤其对方是一个和她年龄相差不多经历却大相径庭的人,好像在孟军的讲述之中,她自己就站在苏冉身边,看着这个姑娘与眼盲的母亲相依为命,看着她在灯下学习,看着她不得不被迫辍学。
然后笑着告诉别人:没事。
白苏从来都觉得“不哭过黑暗,不足以语人生”,可如今经历了陈茉、黎深秋和苏冉的事情,她才知道和她们相比,自己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