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为何不直接答应付东留呢?
因为自尊心有点受伤了。
斯陆放得开不代表她不害羞不紧张不害怕。
向真实的人类展示内心世界对她而言是一场豪赌,是拿自己的安全感去赌对方的反应。
无论你在撕开自我之前和这个人建立了多么深厚的情谊,只要是新的表达,就会有出乎预期的新反应。
这也是为什么斯陆会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演戏的真正原因。
别人都当她享受关注,其实不是,她是真实生活的逃兵,人际关系的胆小鬼。
从爸妈离婚开始,从爸爸不要她开始,从妈妈二婚后还是不工作靠新丈夫养活开始,斯陆就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安全感。
尽管她内心深处很明白父母都是有抵御人生风险能力的成年人,那些事不该她一个小孩操心,但她控制不了,总是焦虑不安。
她本以为上了大学开始工作看到账户余额一点点增加就不会再焦虑,可事实打了她的脸。
得赖于爸妈给的这张脸,她赚钱比同龄人容易太多,再和圈内人横向对比,她也是幸运的,没遭遇过拿尊严换金钱的屈辱。
她的焦虑始终没能得到缓解,直到接触拍戏。
演戏是文本已定的人生经历,对手演员的反应不会让你措手不及,但表演过程中,演员又可以通过自己对角色对生活的感悟理解去进行创作,这种在虚假身份中的情绪释放令斯陆着迷,也在一点点重建她和真实世界的链接。
她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跑完龙套之后久久不愿下班的心情,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变成了一条涓涓流淌的宽阔大河,风平浪静,天朗气清,她的焦虑,无形无踪迹。
她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平静又快乐的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从一个剧组到另一个剧组,从一个龙套到另一个配角,最后她获得了和顶流刘什启演对手戏的机会。
她以为那是演员事业的重大转折,会让她在这一行站稳一只脚,一直走下去,慢慢走起来。
然后就是被刘什启缠上,被狗仔拍,被他的粉丝追着喊滚出娱乐圈。
斯陆不确定刘什启私下是否有做过什么,但她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找不到戏拍,龙套都面不上。
最终她在复发的焦虑中匆忙抓住付东留抛来的绳索,答应和他领证结婚。
对那时的斯陆而言,跟一个没感觉的男人假结婚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哪怕领证当晚就落实夫妻之实她也能闭着眼睛当积累表演素材。
当付东留的老婆也好,被罗丹欺骗也好,她都无所谓,只要能继续拍戏,她就会热爱生活享受人生。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的婚姻有爱情托底了。
她当初看ʝʂɠ似盲目冒险的选择给她带来了爱情和友谊,她喜欢付东留,也当他是好朋友。
双重的喜欢和信任,让她在他面前变得没那么封闭,变得放纵。
放纵过头……
关于昨晚,其实斯陆事后回想也被自己的大胆吓到。
想要在镜头注视下做那件事什么的……虽然兴奋点在于她和镜头之间的微妙关系,可归根到底,她不是随便和任何人拍这个都愿意的,是因为对象是他罢了。
她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积累表演素材,她实实在在地在恋爱,昨晚重点是和他亲密,镜头只是辅助。
可付东留没有接住她的隐私,而是第一时间要求她不许和别的男人拍这种程度的戏。
这让斯陆有一种信任被辜负的受伤感。
她知道,是她上次胡言乱语说初体验影响她日后拍亲密戏导致的结果,第一责任人是她自己。
是她习惯了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应对生活,怪不得别人会误解。
正解应该是和付东留坦诚沟通,面对面把话说开。
他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晚上回来,就是这个意思。
可斯陆不想沟通。
她做不到在他面前剖白自己的焦虑脆弱,没办法直说“我只想和你拍”,还有一些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的幼稚错误感受,更是提也不敢提。
最好是忘掉昨晚。
世界上有那么多聪明智慧的科学家,怎么还没有人发明出时光机啊?
*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斯陆前往酒店和苗娜见面。
这趟行程是付东留安排的,斯陆一路从自家车库到酒店VIP通道门口,全程有人服务,不需要她操心任何。
也许是昨晚的经历让斯陆重新认识到演戏对自己的人生的重大意义,她在来的路上改变了此次面谈的侧重点。
因为付东留提前告知了斯陆一些背景,关于苗娜和景策方欣之间的纠葛,这让斯陆担忧苗娜选择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