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啸拿起他身的配枪上膛指着他,红着眼说,“我今天就毙了你这混账东西!”
“好啊!你要么毙了我!要么我跟你脱离父子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元啸听到自己耳鸣的声音。他的心脏忽然一阵钻痛,他用手枪撑着桌面,面上维持平静。
此时寒风吹动窗纱,屋外阳光静谧,阳台上映着屋外秃树的剪影。元啸看着剪影时,一只鸟刚从树丫上飞走。
他想起他女儿嫁进总统府那天,似乎也是在这样的冬天里。当时她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画眉放走了,那还是他送的。后来他在院里发现奄奄一息的它,“大冬天的,离了家,等于要了它的命。”他当时傻傻地对一只画眉说。后来他又捡回来养,自己亲自喂食。
“老四啊!”元啸忽然大喊。“老四!”
四姨太闻讯赶至,进门就见这两父子脸色不对。四姨太问,“怎么啦,老爷?”
“我那只画眉呢?”
“画眉?”四姨太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但是见他手上拿着元承文的配枪,元承文又把他的官服脱了下来,大抵也能猜到这父子又是吵架了。
“早上喂过它了吗?”元啸问。
“还没,还没去看过。平日里都是你在打理它,旁人谁敢碰。”四姨太回话。
“哎呀!”元啸惊呼一声,扔下枪就往外面走,“快跟我去看看,老四。”
八点钟的太平饭店有些热闹。门外守着警察,门内坐着他们的长官。司徒昨天从顾夫人那儿回来后就看到他们这些人,到今早还在这里守着。
前台的陈小姐仿佛无事一般。其实不止她一位,对于训练有素的太平饭店职员而言,这似乎就是一件小事。
“司徒小姐,有你的一封来信。”陈小姐微笑问候后,把信交给她。信封是金色的,火漆印则是橄榄枝圈。司徒拿着信封在鼻子前扇了扇,会心一笑。对陈小姐说到,“谢谢你,陈小姐,没人为难你吧。”
“不客气,都是应分之事。”饭店从昨日开始就戒备状态,陈小姐毕竟人精,回她说,“太平饭店的客人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一定会保护我们客人的利益。所以饭店的客人对于他们在太平饭店的安全十分放心。因为我们保护的,是方方面面。”
司徒微笑回了句,“那就好。”
何威廉今天起得比较早,司徒看到他时已经在吃早餐。司徒刚坐下,她的早餐也送上来了——华夫饼和热鲜奶。司徒不禁觉得一暖。昨天她从顾夫人那儿回来,告诉何威廉事情办妥了。她无意间说起了一句,顾夫人那儿的华夫饼让她想起了姑妈做的草莓华夫饼。
不过这个华夫饼似乎欠了点东西,但转念一想,这时节也没有草莓,也就算了。
“谢谢你,威廉。”司徒看着他傻笑。
“你喜欢就好。”何威廉说。“对了,草莓等会就来。”
司徒微微一愣,“这时节有草莓?”
“有的。”何威廉说。“前段时间元府寿宴委托一家贸易行从南洋进了批水果,当中就有草莓。知你心喜这个,就让人留了些。不过这草莓放入冰柜保存,所以这会等它解冻差不多了。”
“所以你今天才早起?”
威廉没料到司徒这般直接问,嘻嘻回她,“解你馋就行了。”
司徒知道元府寿宴物资都是经买办处理的。北平的买办都知道,有南洋背景且能降低运输成本的贸易行非周家莫属。司徒觉得没必要戳穿,因为何威廉愿意为她故意隐瞒这一事实。凡事进退有度,既然她都清楚了,何苦来甚纠缠到底。到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他说了真话,两人尴尬,又或者他说假话,两人有疙瘩。
侍应生把草莓一切为二端上来,还有一杯黏稠状的酸奶。司徒把草莓放在华夫饼也分成两份。第一层上面放着蜂蜜和草莓,上面抹上酸奶,最后放上另一块华夫饼,做成三明治。
“你们要的东西。”司徒把信封交给他。信封没有署名,里面也没有信纸,只有一条钥匙。威廉认出了火漆和信封上香味,会心一笑,是法国的东西。
“外使夫人说,房子虽然不在法租界,但也是侨民住的地方,旁人不敢放肆。”司徒咽下一口华夫饼,“心想,虽不在法租界,但各方还需顾及法国方面的面子,不会乱来。日后方便你们行事,若是在租借里可能还有些顾虑,到底是别人说了算的地方,不如外面。如今这么一安排,还好。”
“谢谢你! Thank you so much!Helena!”威廉握着她的手,颇为激动地说道。威廉很少称呼她的英文名,一般跟大家一样称呼她的姓,司徒。低眸看向他的手时,他还戴着他们的订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