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奉天不过是明刀暗箭,我能护着,她若回来岭南便是人言可畏。退婚声明出来后,多的是你俩的旧事重提……”
“原是督军也还知道你与小小已经退婚!”他又接着说道,“你若是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就跟你好好说清楚。奉天下令追捕于贤,于贤就跑到皖北。伐北军打到皖界后,他的靠山倒了就往你们家对头的晋军地界走。至于他的旧部,你们早已关押在军事监狱。而日本方面,这才是你如今最大的困境。你如今与日本人撕破了脸皮,他们要求奉天在年底前还清贷款,一百万两白银,也不是一笔小数。你说你护她,你自己四面楚歌了!”
秦少庄本就知道何威廉动了心思要带她回岭南,放他入奉天也确实希望季夏看到他时能宽慰些。但秦少庄觉得自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次入奉你还真是身负重任。”他轻笑一声,“既要说服我背弃我父亲,助你们伐北,又要想方设法带小小走。”
“你该清楚,被你们军阀四分五裂的国家只会沉疴宿疾。”秦少庄是个新式的人而且还在李先生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至于岭南的陆军学校,那也是有他的心血的。他们对秦少庄是寄予了厚望。“我来不过是转达南方的意思,但带小小走,这是我的决定。”
清风略过窗帘,捎带地茉莉抖落了清晨的雨珠。书房里的两个男人各怀所思看向矮小白细的茉莉,萦绕一室的花香让他们沉寂下来。
何威廉离开东郊别墅的时候正值Dr.Simon来看诊。周洋本已把他送到门口又折道上楼一探,周季夏竟也愿意见他。
她靠着床挂着点滴,桌上放着用过的阿司匹林瓶子。Dr.Simon又从药箱里拿出几粒药片给她,和水服下。眼前的这一幕对他的冲击不小,尤其是Dr.Simon给她的药片。从前他陪司徒瑛做生产检查时,他们的家庭医生有开过药方。
“你这表情,倒省了让我说明了。”她的声音小小的,缓缓的,是虚弱。何威廉的探究的眼神寻向Dr.Simon,他也点下了头。“你知道就可以了。若是你来是要带我走,你也看到我这境况了。眼下,我走不了。”
“他们竟如此过分!”何威廉顿时红了眼。想他秦少庄从前手段如何了得,誓言何其真挚,此刻不若是一番笑话!“莽夫粗鄙的人家!”
“我没告诉他们。”她轻轻地交代了这么一句。“他们若是知道了,之前就退不了婚了。”
“你竟也这么糊涂!”
糊涂吗?于她而言,这是失而复得也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想要走,但权衡一切后她最后还是想保下他。“再过一个月,Dr.Simon说这些东西就可以撤了。到时候,我会去香港。”
秦少庄以为,Dr.Simon从投奔秦家开始便是他的人。可于Dr.Simon而言,秦家从来不过是威胁的一方。周家于他有知遇之恩,终了,他还是护下了周季夏。只是他不知道,中国有句俗语,纸包不住火。
何威廉到奉天没几日,奉天的小报就开始在写他和周季夏的旧情。这中间还把她从前与傅樾桐的婚约还有元承文的交情都牵扯出来,更甚之还隐晦地暗示她背着秦少庄与周螽斯之间有私情。一时间,奉天的街头巷尾开始指骂周季夏水性杨花。
农历八月廿十八的这一天,东郊别墅的帮佣带了一份小报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周季夏素日待的花房。周季夏原以为名声自毁倒不会多在乎外界的纷论,然不成想他们竟然把元承文和傅樾桐也泼得一身脏。
一时间气得提不起一口气上来,小腹坠痛。此一刻,更多的是慌乱。这种感觉,周季夏并不是陌生。她抄起手边的花瓶往地下砸去,闻声赶来的卫兵不曾见这画面,把花房围了起来后便又赶紧去请秦少庄和周副官过来。
秦少庄青着脸跑了过来半抱起她,只见她双手掩着腹部却又不见血迹,“小小,你是哪里受伤了?”她的小嘴抽动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周洋,Dr.Simon!”
东郊别墅仿若一座冰窖,每个人噤若寒蝉。Dr.Simon出来时,他的衬衫都已经浸透了汗水。秦少庄阴着脸把他带到书房,大门关上,倚门的青花花瓶就被他一枪射碎。“这本该是你的下场!”
“作为医生,我有保护患者隐私的义务。”Dr.Simon不为所动,整襟站在一边。
“可我也是孩子的父亲!”
Dr.Simon嗤笑一声,“为父先为夫,督军见我今日这境况,你的立场不见得有多稳。”
秦少庄紧攥着拳头,Dr.Simon说的是事实。他说,在秦镐宣布退婚前她就知道自己有身孕了,但她选择瞒了下来是铁了心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父亲的离世足以摧毁她。”Dr.Simon说的是定论。“孩子是暂时保了下来,但是,母体的情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