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庄邀于贤返奉本是奇事,于贤应邀更是怪事。这一来一回间她只怕是把这件奇怪的事的想明白了。
早上九点,周洋带着一束花来接周季夏。他说,“少奶奶,这是督军送你的花,祝你生日快乐。”
季夏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周洋,“玫瑰?他送的?”
“对。”周洋答斩钉截铁,在一旁坐着的叶欢倒是很替他尴尬。
“哦,那大约是他忘了我不喜欢玫瑰。”这回,尴尬了三个人。周洋这时再来坦白是自己自作主张不过是越描越黑。
“可能......吧。”见季夏没有收花的意思便又把花扔到叶欢手上。“我送少奶奶出门,你......处理一下吧。”
周洋来接她,是为了不让二队的人跟着。周季夏虽然不住督军府,可她身边的亲卫都守在了周公馆外。虽说周洋是秦少庄的副官,可他们独处的时间可谓少之又少。从性格方面来说,周洋,周螽斯和叶欢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有着超人的忍耐力和克制,大抵是他们都是卧薪尝胆之人。周洋明知她去过南洋,可打从她回来到现在都不曾打听过他姐姐的半分消息。
“少奶奶......”
“石头哥,还是叫我小小,或者季夏吧。”
周洋偏头打量一番她的眼色,说道,“还是叫周小姐吧。”他小心驾驶,接着他的话说道,“尚小姐如今毕竟是重犯,不好久留。督军的意思是,会面时间抓紧些。”
“那他给我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
很久以前,周季夏就知道尚晴不会是她的朋友,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们会成为敌人。尚晴跟她说过,她一直都是“等”周季夏见她的那一方。周季夏以为,这次算自己“等”她了。
周洋带着季夏从后门进入,又由狱警带着他们弯弯绕绕后到了一间空的牢房里,狱警交了钥匙给周洋后就走了。这里牢房的窗户很高且短小阴森,偏隅小床,桌椅一套,如此而已。季夏以为这是尚晴的牢房,可却听见她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于贤,你拿我父亲和二夫人的事要挟我可以,你还指望能要挟秦家的人?不要命了?”
“要命?你和我的命是最不值当的东西。我筹划了这么些年,可不能在这一时候功亏一篑。”于贤冷笑,“你该庆幸,我只是给你按了‘窝藏共党’这个罪名。若是让你周季夏来给你按罪名,那可就是勾结日本人,滥用人体做试验了。”
“那分明是你做的勾当!”
“尚晴!你以为你有多干净?我们狼狈为奸,各取所需。你以为你在国外留学几年学了点皮毛就能在奉军里立足了?笑话得很!你们尚家毁在你手里只是迟早的事!”
不过又是一番操作,她懂得的。所以这前后的话不必仔细也明白,其中心意思不过是告诉她,于贤才是幕后黑手,尚晴不过是一枚棋子。她以为,这都是秦少庄安排的,告诉她什么是“一叶障目” 。但她和尚晴见面后,她才惊觉自己也不过是这场权力交迭中的一枚棋子。
周季夏见面第一句是,“这次该算我等的你。”虽然是做戏,但尚晴的“戏服”和“妆容”还是一个囚犯该有的样子。
她说,“看来是误会了,是我让少庄请你过来的。”
在接下来沉默的十五分钟里,周季夏揣测着尚晴邀她在牢里见面的动机。与她交手那么多次,这是她心里最没谱的一次。既然这场会面是尚晴安排的,那么她和于贤的谈话便是按她的“剧本”走的。
尚晴告诉她,在郊区别墅刺杀案后,秦少庄和她就布了这个局。那个安插藤野清子到郊区别墅的小营长是于贤安插在她手下的。本来刺杀的目标是周季夏,元承文的死虽是早晚,但他确实误杀。
“我说的误杀不仅仅是说刺杀,还有他染病。”她低头看着手镣,“孟婉君因为生计来找过我。”
周季夏相信这一点。傅王府落拓的这些年是孟婉君勉力支持,后来又是元承文接济。叶欢说,元承文入狱后,孟婉君他们过得很是拮据。若非走投无路,她相信孟婉君不会再去找尚晴。
尚晴说,她把部分扣押在北平仓库的战俘偷运回是于贤的安排,目的是为了帮日方做实验。战俘的饭菜是在尚家准备的,而于贤就是通过在饭菜里下药让他们感染。“那日,孟婉君带着她的儿子来找我,因为临近午饭时间,我便让管家带他去吃饭。管家说,他喜欢白糖糕还偷偷塞了两块在兜里。”
一场事故变成一个故事,里面总免不了虚构。“你把这些都说与我听,还让我看了你和于贤的一场戏,都只是为了告诉我,你是被逼的。”虽不愿为,可不得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