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丈,你坏!”童言一句,逗笑了秦少庄。
司徒瑛穿着一件明蓝色的青花旗袍站在门廊下,一会看看常吉,一会看着季夏。等秦少庄和常吉闹完了,司徒瑛唤他回来。而秦少庄才挽起季夏的手往正厅走。经过司徒瑛身边时,她称呼了一声,“秦督军好。”
按奉天的意思,秦镐既然入了关便该改改名头。改“名头”是件极有意思的事。看南方那位,便是由原来的“总统”,改成了“元帅”。而奉系也ʝʂɠ有这么打算——正月后,秦镐出任“大元帅”,奉天督军一职由秦少庄接替。
“何太太倒是消息灵通。”
“那还是要谢谢秦督军把仪制供应一事指派给了何家。”
叶婶奉茶问安好后又循例给季夏和秦少庄派了红包,一应平镇礼俗。司徒瑛也顺势当了一把“长辈”,给他们两位一人一封红包,讨了“利是”。“说到底也只是订婚,按平镇礼俗,还是该发利是给你们的。”
常吉见惯这种场合,节庆里都会跟长辈说上一两句好听的“时文”(话)来换红包。常吉绕过秦少庄凑到季夏膝盖上,双手伸着手板说,“姑姑,姑姑,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周季夏向秦少庄伸了伸手板,“新春大吉,心想事成。”秦少庄宛然一笑,给了她一个红包,周季夏借花献佛又给了常吉。
午饭后,秦少庄和常吉在院里玩,司徒瑛和季夏则坐在一旁闲聊。
“你托叶欢向我打听的事,有结果了。”司徒瑛的眼睛一直在常吉身上,她把一切伪装得风平浪静。季夏配合地看着他们。
“你虽没把事情说全,但我猜测是当年秦少庄去法国的事。他后来确实是在香港买了一大块墓地,以八和会馆的名义安葬了那些无人认领的逝者。这事有专人负责,这些年也陆续收葬了许多客死异乡又无人认领的逝者。也算是功德一件。”
“功德。”季夏呢喃了一句。她看向秦少庄,眼睛有说不清的谴责,可怜和心疼。她问司徒瑛,“你说有专人负责,是谁?”
“既是八和会馆的名义,便是八和会馆的事。但资金方面,则是你干妈。”司徒瑛顿了顿,“还有秦少庄。”她说,“我倒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联系。”
他们的联系怕是要比周季夏来得更早。“当年秦少庄去法国时途径香港,他说在饭局上见过Charles先生,然后还跟干妈见过一面。”他当时说,是她干妈给他送信。她干妈不是儿女情长的小女人,虽是疼爱季夏,但若是说那几封信能劳驾她老人家怕是说不过去。且当年她对他们的感情可谓是立场不明,可后来她却毫不犹豫地帮周季夏带秦喻回奉天。
司徒瑛终归是聪明人,故而看人看事比周季夏来得长远些。她对周季夏没有丝毫的恨意,也不曾有过一丝怨怼。她和何威廉,是他们俩人的事。周季夏和何威廉,也是他们俩人的事。所幸的事,她们都不笨。
司徒瑛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宽慰道,“小小,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你与秦少庄的事,是你们俩的事。纵使你们身份地位如何,感情的事总归只能由你们说了算。”
司徒瑛告诉她,“你这般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可不正是说明你的内心吗?当初你对威廉是怎般决绝?”
“是呀,我爱他。说出来,竟觉得心酸。”
入了夜,秦少庄便带着季夏回郡王府,常吉已经睡倒在司徒瑛的怀里。叶叔叶婶把他俩送到大门外,再三嘱咐要常回来。叶欢走得比他们早,他要到医院把木颜堂替下来。中午时她问叶欢南方那位的主治大夫是谁。
叶欢说,“是阿离。”
车子驶出大路的时候,车子慢了下来。还在节庆里,时间也不是太晚,可大路的两边却安静地有些诡异。周洋拔了他的配枪,季夏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便又是害怕地缩在一旁。秦少庄搂过她,想护在怀里,却被她本能地推开。
他看得很清楚,她的眼里只有恐惧和抗拒。
“我下去看看,秦帅。”
“不用,我去。”
他下车那一瞬间,她其实伸了伸手,幅度不大,看上去还带有些克制。眼见他带着两个人消失在前面街口的转角处,她脸上的恐惧也很深厚些。
“别担心,秦帅身边有人。”
话刚说下,前方的路口便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更是一番紧密的枪声。季夏翻身下车,她的脚踩在地上如同湿了水的棉花,耳边响起的枪声更是让她寸步难移。
周洋绕过车子到她跟前,把她拉低身子,护在身后。“这里危险,你先回车上吧。”
“你是他的副官,快去帮他!”季夏揪着他的衣领,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