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喻于烟花灿烂间把她拉回自己的房间。实在话,季夏也不是第一次到她的房间了,却是重回奉天后第一次到她房里来。从前季夏见秦喻房间只觉与她在何园的房间无异,处处都是心思和讲究。到现在,秦喻的房间倒是多了几分二夫人的痕迹——二夫人的照片,她的古琴,二夫人房里的案头和佛经。
秦喻打开季夏的首饰盒,又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首饰盒出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秦喻黯然说。“几天前,我听下人们说,有位统制来找我父亲说媒了。”
“什么意思?”
“我们该谈婚论嫁了。”秦喻苦笑道。
周季夏和秦喻是这个时代的新女性,出身良好,接受过新思想和前沿的教育。她们比一般女性得到得更多,更好,却又比一般女性失去得更多。她们站得高,看得远,见得深。所以在婚姻这一方面是她们与这个时代最大的抗争。
若说到此地步在婚事方面她们不做抗争便太不公平了。她们退过亲,逃过婚,也曾热烈地追随自己所爱之人,可是到了今天,他们和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百般奈何。
季夏和秦喻下楼后,烟花汇演已经结束了,秦少庄也回了军营。六姨太叫了司机送季夏回周公馆,季夏说要过外府一趟。
“你到少庄屋里要做什么吗?”六姨太问。
季夏举了举ʝʂɠ手上的棕色小皮箱,“从阿喻那里接了皮箱,打算把之前留在少庄屋里的东西带回去。”
六姨太笑了笑,“瞧你这讲究的。”然后又对她说,“刚刚老爷还对少庄说,元宵节后,这城外的桃园寺是个好去处,要少庄带你好好走动。”
“六姨太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
“什么身份?”六姨太拉长了调子问她,语气戏谑不已。“傻小姐,督军都许你自由走动了,你这还不明白督军的意思吗?”
季夏但笑不语,六姨太也随她,让她去收拾东西。
因为尚晴的关系,周季夏的房间成了书房。管家说,秦少庄经常在书房处理公事或者休息。既然如此,季夏也不好直接进入,让管家开了门在一旁候着她。
“小姐何必这般见外。”
“管家你也清楚,既然这是秦帅办公的地方,我还是避忌些好。”
回周公馆的路上,季夏看着身边的箱子想出了神。秦喻说得很对,“谈婚论嫁”是避不开的了。季夏如今人在奉天,不过是刀俎鱼肉。六姨太嘴上说着督军许她自由走动不过也是个幌子,有谁能在奉天城里避开秦家的耳目?
“总要试一下的。”离开秦喻房里时,季夏如是说道。
翌日晌午,元承文才回周公馆。昨夜季夏回来时,徐师傅说元承文出去,不用留门。元承文这段时间在外面走得勤,季夏从不过问,毕竟他们各有各的生活。但想起昨日那位古董商的话,她不免挂心问一句。
元承文进门时见到季夏坐在客厅里盯着他看,想来是有话有说。这段日子他找到孟婉君的消息还没有跟她说过,他是左右为难啊。
“吃了午饭没?”季夏问。
“在外面用了点。”元承文到底是官家出身。他这话的意思是,应酬了些人,陪吃了些。
“徐师傅有煮了面,我让他给你热一碗鸡丝汤面?”
季夏重回奉天后就没有再下过厨房。元承文不是与之计较什么,而是他明白季夏心里装的是谁。
徐师傅做了两碗鸡丝汤面,季夏那碗讲究些,加了枸杞和桂圆。徐师傅说她今早起来气色就不大好,而且中午也没有吃什么,让她陪元承文吃些。
“依徐师傅说的,陪我用些。”元承文交代徐师傅端上来,他看着。
季夏在餐桌上问起元承文,“我昨天遇到了张老板,说起你最近往他那里走得勤,你是打算要给我个惊喜?”
元承文这段时间为了购回市面上的那些个玩意没少跟古董商打交道。但这些事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可这事如今让她知道了就只得承着往下圆。
“这张老板,全坏他这张嘴。我这不是还在筹划中嘛!再说,他那些古玩意还不算得上好,就没给你拿过来了。”
“我还没说是那位张老板。”季夏呡了口鸡汤,说道。
“没……没有吗?那你问的是哪位张老板?城南药材店的张老板?奉天饭店的张老板?还是……”
“当然是古玩店的张老板,跟你开玩笑呢!不过,我倒是才知道你认识了这么多张老板。”
猜度人心是件痛苦且恐怖的事。一则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已在瓦解或不存在;二则是彼此只能靠语言、行为、表情、情绪等外在因素来推理和预测对方的所有,且存在着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