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一时半会是不能出关打战了。
半年后
季夏从奉天公署回到家的时候,元承文刚好带着狗散步回来。此时已是隆冬,街上的雪刚刚扫过,天有些灰沉,光秃秃的树杈接着灯光在里面上留下剪影,白雪,黑影,昏黄的灯光映衬,恰似一幅水墨画。
狗从远处看到了季夏站在家门外便挣开绳子直奔过来,然后绕着季夏摇着尾巴转。元承文倒是不急,慢慢走回来。
“阿三没见你两天,挺想你的。”元承文说。
“看得出来。”季夏俯下身子去抱它。阿三是一只西施犬,秦少庄送给她的22岁生日礼物。它六个月大,季夏养了它将近五个月。
可是,跟它最亲的人不是季夏,而是元承文。这一点,元承文知道。季夏每次看阿三都只看它的眼睛,季夏在想什么她的眼神透露得很彻底。
“先进去吧,你这个月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周先生也是十分挂念的。”季夏点了点头。
周伯邑说了回来给季夏过生日,他就真的赶回来并且到奉天。那时候季夏生了一场病,周伯邑和元承文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周伯邑说,他也不走了,就陪着季夏。
季夏知道,南洋的生意他已经交代给傅樾桐和周云卿了而他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不乐观了。奉天入冬以来他更是只能在室内活动,骨痛症更多是让他在轮椅上坐着。周伯邑结束所有选择留在季夏的身边,莫不如说他想季夏多陪陪他。
从前季夏看《石头记》就认了写书人ʝʂɠ那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算她年幼无知吧,如今才知是故事成了现实。季夏记得最清的不是里面的起承转合,而是那首《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待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说的不是谁,说的又是谁。周伯邑在“好”和“了”之间,选择了季夏。
徐师傅还在周家当着厨师,季夏在奉天定下来后他又重新找上门。
徐师傅说的第一句是,“小姐回来了,秦帅派人通知我回来。”生生这么一句,让季夏遣不走人。
那时候,周伯邑还没到奉天,只有元承文照顾着生病的季夏。季夏在元承文那糟了糕的厨艺虐待了两天后,在徐师傅的到来获救。
一楼的客厅里,周伯邑坐在壁炉前跟徐师傅聊着话。西图澜娅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菜,阿三吠了两声,客厅里两个人便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季夏看了看壁炉边的大座钟,已是七点过半,过了周家的晚餐时间。
季夏略微愧欠,“爸,这是在等我吃饭?”
周伯邑呛着笑,反问她,“不然呢?”
徐师傅推着周伯邑的轮椅往西图澜娅餐厅走,说道,“奉天公署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小姐今天回家。老爷呢就让我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
季夏听到“奉天公署”四个字便暗了脸色。她走过去接过徐师傅的工作,她背着周伯邑说,“谢谢,爸。”
周伯邑却是不动声色,拍着她的手背,似是安慰。
席间,周伯邑问了元承文生意上事,元承文交代了一下情况,大体来说还算健稳。
“云卿的想法是,西药既然从国外进口,那么中药还是用国内药材好。南洋方面,阿桐也是赞同在东北做中药材。”
“那就交给你们打理了。”
“我做不了主,这是云卿的事。”元承文笑了笑。
说到云卿,季夏便想起说,“爸,哥前几天派了人想说接你到北平去看一下医生,我觉得你还是得回北平一趟。”
元承文听到这话便放下汤碗,北平来人了。
“派了谁?”周伯邑问。
“叶欢。”
“叶欢?你什么时候见的他?”元承文问。
“三天前,在天津。”
“你跟秦少庄到天津去参加会议了?!”元承文语调升高了好几阶,他是生气了,明显的很。
“我是机要秘书,参加会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原本出席会议的是秦镐。少……秦少庄是临时顶替出席的。”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秦镐到奉天公署去任职!”元承文气得脖子都冒青筋。“你又不是不知道,随行还有尚晴。”
“好了。”周伯邑像哄小孩一样说了这两个字。“既然说的是我的事就先说完。”周伯邑问季夏,“你想陪我回北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