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辈分错了,叫叔!”
季夏对他那一脸期盼表示了白眼,没想到他这么小气。
“什么态度!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大姐,你姨妈!”木颜堂佯装严肃威胁。只是啊,真正让她怕的是此刻的分离。
“你要回去了?”
木颜堂是为了和谈的事才来巴黎的。和会已经结束了,他的归期已经提到了行程。偏偏在此刻季夏又闹出了这些事。木颜堂知她心慌。从小到大,她一心慌不安就会绞手指,好些小动作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然而周云卿总能清楚,闲聊时他才能像信手拈来般叙述给他听。
“对了,刚刚拿报纸夹了一封电报,看样子似乎从南洋来的。”
“你是要回去了吗?”季夏忽略接过他的电报,看也不看,又问了一句。
“小小……”他柔声哄她。
“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的,她昨晚的表现并不是小孩子任性,而她现在也不是耍小孩子脾性。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被过度保护,被隐瞒事实。
“你说,顾先生跟你和周学长一样,有一颗爱国的心。我也是经历过和会准备的人。顾先生在和会上和代表们唇枪舌剑,顾夫人走记者路线。还有你和陆先生,这几个月以来,我们谁都不轻松。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没能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段时间,季夏陪着顾夫人出席各大政商晚宴和法国名媛社交圈。她是为了和会奔走。和会的结果虽然未能如愿,但挣得了这些人的同情分。可也只能是这样了。
“你和周学长在论南北,可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南北的事,而是整个国民的事。政党有分南北,利益也有分南北。我的父亲为了对徳断交的事葬送周家在南北的政治前途,南方又为了筹备政府而向我父亲提出筹款的要求。这算什么?”
周季夏选择留学法国的理由从来都没有说过。司徒瑛曾经试探过问她,是否因为何威廉的缘故。季夏回应得很直接,说,并没有。司徒瑛又问,那是因为秦少庄?季夏倒是沉默了。沉默并不是承认,只能说他有一部分原因。这里是他留学的地方,季夏想着既然现在不能与他一起,但在他待过的地方,也能假装他们在一起。
“我留学法国,是因为哥哥说过这场战已经见头了。法国是胜家无疑。司徒问我要不要去顾夫人身边时正是大家挑选欧战谈判代表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能力是否堪当,我也不知道顾氏夫妇是否能成为谈判代表。但我总想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做的这些,是因为在爷爷的日记本上写着奶奶一直心念着收复山东!我想,我也该做点什么!”季夏一直记得她的那位出身山东的奶奶,所以他们一家才对那半个家乡有这么大的执念。
木颜堂听得一愣一愣。他从来不知道周家走山东那一步是还有这么一番含义。但也从来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孤注一掷地走一步。
“小小,我并不认为你有闯祸。”木颜堂回应她。“你昨晚所作所为是值得钦佩的,连我自己都没有这个勇气说出那番话。”他自豪地笑着说,那倒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我唯一担心的是你的安全而已。”木颜堂长叹一声,“所以,我月中回国的计划只能推后,我得看着你,陪着你。”
大使晚宴的事件持续发酵。一是和会的一些条款本身就有争议,再加上季夏的那篇采访,除了法国的报纸在议论这件事外,各国的媒体也都纷纷转载报道。季夏的公寓也从原本的小鸟光顾到了各方伏击。记者们准备随时逮她再做一个访问,华侨和留学生们则想与她见面,说上一番热血沸腾的大义。当然,当中是否藏着歹心思的她也不清楚,这些都是木颜堂告诉她的。
晚宴后季夏就没有出过家门。木颜堂每天带着三餐给她,学校那边也由周螽斯帮她请假,再由他把课堂笔记带给季夏。本来最担心顾夫人那边会被辞退,但顾先生派梁秘书带话说,等这事平息后就ʝʂɠ到大使馆上班,当梁秘书色副手。季夏当时听得愣头愣脑,这算是——升职了?!所以,为了让事件尽快平息,她被迫“软禁”。也许上天垂怜她,觉得软禁期间也不好让她无聊故而派了客人们来给她“解闷”
第一位是傅樾桐,于她生日当天到访。一早开门时季夏以为是木颜堂,没成想是傅樾桐。他就带着一束玫瑰花,不见一件行李,见面后倒是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季夏愕然地接过他的玫瑰花。应该是没有他印象中的惊喜和开心的表情,“所以,你是不想见到我?”傅樾桐这么一问又显出了尴尬先生的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