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洋政府为了借款与日本签订秘密协议,卖出山东利益。后来又是为了钱而承认日本对山东的殖民统治。政治权力和国家利益间,总有人选择前者,也总有人忘了一句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顾夫人只得让车夫改道回大使官邸,另交代季夏回大使馆一趟,把大使馆的文件带回官邸。如此,季夏便被北平来的陆先生纠缠上,而这才是顾夫人的本意——打发走陆先生。
陆先生不是一个人来法国参加和会的,一同前来的还有南方代表木颜堂。季夏与木颜堂是旧相识了,他也一直记恨着季夏上次因为私奔而爽约的事,愣是拉着季夏在从塞纳河畔的左岸玩到右岸。于季夏而言,他是浪费了一天的工作日,然而当她看到法国的媒体纷纷对他进行采访报道时,季夏又明白这是另一回事。
马车到达大使馆时,季夏就在大门口遇见了木颜堂。他像个孩子般坐在使馆的石阶上,看着大门外的的法国人来来往往,一点也不心疼他的西装和顾忌着他的身份。
木颜堂见了她,托着腮招她过来旁边坐下。季夏本是穿着裙子的,可这会子也不顾仪态坐下,木颜堂倒是绅士地把西装外套借她盖着腿。
“陪我一会。”木颜堂说。
“这不坐下来嘛。”大约是小时候被他欺负惯了,他们的相处方式总是挑对方的刺。然而到了此刻,季夏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深刻的落寞和压抑着悲愤,季夏不免克制自己对他温柔些。从某程度而言,木颜堂和元承文十分相似。
“你怎么到大使馆来了?”
“顾先生跟夫人回了官邸,夫人怕耽误顾先生的公事,让我过来拿些文件回去。”季夏学他托着腮盯着他回话。
“官话。”木颜堂鄙夷道。“和谈失败,顾先生还有什么文件要处理?不过是借你来收拾残局。”木颜堂也盯着她回答。
“你也知道陆先生在里面?”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回办公室坐着。他收到消息后就一直在等顾先生,这中间每隔十分钟就问我顾先生回来没有,我就是受不了他这神经兮兮地才出来喘口气。”
“回去后,你……不怕难交代吗?”季夏是他被人为难。
“怎么会。木已成舟,且拖后腿的还不是我们这边,怕难交代的还不是我,而是里面那位。”明明心里是悲愤的,此刻他还能说出宽慰的话来,季夏只得低头敛眸,不多过问。
“诶!你输了!刚刚眨眼睛了!晚上要请我吃饭!”
小时候,木颜堂和季夏经常玩不眨眼游戏,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说,眼睛睁太久而干涩流泪。
木颜堂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放心,还没有人能为难木家。”是啊,李先生的身体虽然每况日下但依旧稳坐他的位置。姜旅长马上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必是升迁的,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木家。
“你什么时候回去呢,小小?”木颜堂坐直了身子。
“回去哪里?”季夏忽然摸不着头脑。然而见ʝʂɠ他看着自己久久不回答,他其实也不知道她要回去那里。是回南洋跟他父亲一起,还是回国?木颜堂只知道,她不会留在法国。
“你……”
“学业完成后我便回国。”季夏答。
许久没见的人就会成为活在印象里的故友。木颜堂回国到现在都没有跟她好好叙旧。上一次是因为她私奔而这一次是因为他肩负重任。印象中,她一开始是个瘦小得让人心疼的小孩子,饱受精神折磨。然后是对何威廉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当然也是被他宠在手心。后来她变得开朗了,跟他抬杠到处厮混。他跟周云卿成为好友,一开始是因为周季夏这个人,无可否认。
“就那么喜欢秦少庄,表妹夫?”木颜堂又开玩笑了。
“颜堂哥……”季夏娇羞地低下头。她回去一定要好好问秦少庄,他在何威廉的婚礼上到底做了什么!
“小小,你喜欢就好。”因为她这一声颜堂哥而心软了。他是不希望她回国的,她宁愿她留在南洋。可他也知道她最挂念的人就在国内。“不过,你收留那位过气未婚夫秦少庄就不介意吗?听云卿说,他现在可是你父亲的红人了。”
“你这是在探我口风?”
木颜堂耸耸肩。他其实不感兴趣,问起来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收留他。
“我是在香港的时候遇到六爷的。”
季夏离开香港的时候他们在船上相遇。那他就一个人,一个行李箱。他整个人有些落魄,人也十分憔悴。季夏有问他原因,但他不愿回答。周伯邑见到傅樾桐的时候只当他是一个落魄书生,等季夏告明他的身份时,周伯邑又是一番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