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骑楼店,一楼陈设的古董由中到外,二楼则是设立雅间供客人欣赏话聊。雅间设置的十分有趣矮座高背的绿皮沙发,仿佛要把沙发上的包容起来。
三少奶奶一来便挑了好两件东西,一把汉制凤尾琴,一把法国路易十三时期御用银制裁信刀。这两样东西倒不是挑给季夏的,而是三少奶奶自己收藏。
古董店的老板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士,穿着长衫。老板对她甚是熟络,替她招呼了爱吃的糕点。“苏老板的眼光甚是好的,这两件物什花了也有两三年的功夫来打点才找到你要的。”
“古老板总是最知我心的,花些时间不是问题,总归东西到我手上。”
“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苏老板弹一曲?”
三少奶奶摇摇头,笑笑道,“古老板也知道我规矩的。”
季夏看着她双手一遍遍抚摸着古琴,十指颤抖。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嘴里藏着笑,内心的激动溢于表里,三少奶奶是真的喜欢古琴。
以前她曾听何园里的老人说,何三少的笛子吹得是一绝,还凭着一曲长相思赢得三少奶奶的青睐,娶得美人归。婚后两人琴瑟和鸣,闲时便你抚琴来我吹笛,使人艳羡。三少去世后,三少奶奶把她的琴和他的笛做了陪葬,也自此不在操琴抚弦。
“小小……”三少奶奶喊到,“傻楞楞在想什么?”
“没有。就看到这琴想起了我母亲。”
“哦!对了,你母亲的琴也是不错的!你学过吗?”三少奶奶大约是真的高兴了,似乎忘了她五岁没了母亲,她也不曾教她弹古琴。
“我试试。”季夏接过她的琴。素手一弹,三少奶奶说,“音不对。”
季夏一时囧困。“我是说,琴弦的音没调好,音不对。”三少奶奶说,“我说方法,你来调音。”
如此一来季夏再弹琴已是一个半小时候后。她弹的也不是什么名曲,恰好是越女歌。三少奶奶不说她的琴艺是好还是不好,不过问她,“你母亲弹过吗?”
“母亲没有教我弹琴。”
“哦?!”三少奶奶问,“那你跟谁学?”
“二夫人,奉天秦家的二夫人。”
三少奶奶一愣,看着季夏用手帕擦拭一遍古琴,收进琴套放在一旁。“奉天秦家的二夫人……”三少奶奶喃喃自语一番,“小小,秦少庄对你好吗?”
季夏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老实话,她不想任何人过问她和秦少庄的事。但显然,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引来许多人的追问。
“你不答我,是在介意干妈截留你写给秦少庄的信,转交给你父亲?”三少奶奶坦诚得很直接,也问得很直接。一如她的名字——苏董。
“干妈,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她是何用意?想不明白她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更想不明白她是真心实意待自己好还是虚情假意?
这世间最难揣测的是人心。她是算计不过来的,她也疲于算计。三少奶奶毫无疑问地是疼她的,但每个人疼爱一个人的方式不一样。
“小小,我干妈疼你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但你要明白,这世上的东西不是靠别人的疼爱就能得到。”三少奶奶呡一口咖啡,已是凉了。拉了拉她身后的细绳,门外的铃铛响了起来,不一会就来了服务员。“给我们重新上两杯咖啡。”
服务员离开后她接着说,“中医说,对症下药,你不把你的病根找到,你的心病是好不了的。你爸不点头,你和秦少庄闹得再折腾也是徒劳无功。”
确实。从北平退婚到奉天同居再到私奔离沪,周伯邑大概也明白他的女儿这次是真的爱上秦少庄了。可若是没有三少奶奶这一招,周伯邑最多也只是当做眼皮底下的小动作,可如今逼得他们父女把话聊开,那该按什么规矩来还得按规矩来。最起码,这一回她去南洋便不是一去不回了。
但她回来,到时候……
“小小有话要说?”三少奶奶见她小脸纠结得很,心里的算盘又是七上八下的。
季夏红着脸,迟疑了一会问道,“干妈是怎么知道干爹就是你要嫁的人?”
三少奶奶被呛到红着脸又红着眼。
下午四点,Charles先生轻车熟路找到了这家位于上环的店。Charles先生敲门时,古老板就在他旁边。
Charles先生就站在门外也不进来。三少奶奶似乎也不见怪,只是看了看手边,对他说道,“才四点,这么早就下班了?”
“Well,you know it.”Charles笑道,“下午约了客户,讲完面就听你的说你今天带Sweety逛街,I assume there is your terminal !”
“Mr.Charles, I am Hermia,not Sweety or Sweet heart !”对于这义正言辞的纠正,Charles先生的回复是也是很认真的,“I know,Sweety Herm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