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初周季夏和秦少庄分开那四年是什么滋味了。难怪周季夏看到少庄写的那句“看山看水看流云,画星画月画娥眉”时,会从巴黎回去奉天。
第63章 春·多事年年二月风(1)
二月立春,周家动身离开奉天到北平。季夏想,她是不会再回奉天了。但当周伯邑在年三十那天说,奉天的新家不卖还转到季夏名下时,她心里却又是雀跃的。周伯邑说,“小小,以后爸爸都在你身边。”
月台的人流来来往往,季夏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等着,看着外面人头躜动。元宵那日已和秦家道别,秦家此时白事在身更不能来送周家。可季夏心里攥着那么一个小渴望。
季夏昨日和秦喻在玛德琳娜见了面,当送行。秦喻问她吃什么的时候,季夏想起她还欠秦少庄贝壳蛋糕。“贝壳蛋糕吧,另外要一杯伯爵红茶。”
“上次……我喝醉了。你的荔枝酿我忘了有没有给我哥了……”
“我送过去了。”放在他书房,留了句话便走了。“不过他好像不在。”季夏用叉子叉了一小口蛋糕,然后泡了伯爵红茶就着吃。离了北平后,她再也没有喝过咖啡了,也不点提拉米苏了,习而惯着的喝茶。对了,她最近爱喝太平猴魁。
“我哥……他早段时间去了北平。因三娘的事,前两天才回来。”
“北平?”
秦喻点了点头。秦少庄是晚上十一点多到家的,他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叫醒她,秦喻闻得出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荔枝酿香气。他问,“小小来过?”
她回了他,也顺道说了她们约了见面的事。秦少庄倒是很平静,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走的时候交给她一个盒子,“给小小的。”
奉天至北平十二点的列车即将开出。周伯邑已经在车上侯着,周云卿和叶欢安排好行李后再接周季夏上车。
“小小,该走了。”周云卿说。秦少庄还是没有来,季夏明白,他是真的恨上自己了。
候车室里的时钟已经是十二点了,再等他也不会来。就像路面上那些来来去去的脚印,纷繁错乱却没有一个是他的。
“走吧,哥。”季夏盯着那些脚印,缓缓起身。
“把大衣围巾披上!外边冷得很。不过是夸了一句你这件锦缎青花旗袍好看,你就不顾这大冷天的穿出来。”
她打量着仪容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了,“我喜欢。”
下午一点,奉天下了一场雨。本就没了春意,此刻更是凄风冷雨。秦少庄坐在季夏往昔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雨。房间里东西没有丝毫改动,甚至连她的日记本都没有带走。而唯一少的就是它曾经的主人。周洋从火车站回来,说,周家的人走了,季夏穿着他送的旗袍等了他许久。
谁等谁呢?若是等了,那便是时间不对,人自蹉跎。
那晚周伯邑在这里问他,“南方和北方,你去哪一方?”
他说,“不论南方还是北方,都是中国的地方。我生于斯长于斯,我有责任保卫这个地方。奉天不应该被南方和北方孤立出来,也不应该问我去哪一方。不论南北,都终归一统。”
季夏说,她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爱着这土地和信仰。她也说过,爱情不会成为她的全部,她也不会为了它而虚与委蛇。这样的她,与他何其相似!这样的人,他怎么还能放下!
荔枝酿压着一张纸条,是季夏留给他的。
【月明花满枝】
有一次秦少庄休假没去公署,季夏看着外面下雪也只好窝在屋里。为了打发苦闷,她缠着秦少庄学古人玩了一次赌书泼茶香。那还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学识”。
季夏说,“你书房藏书诗词五十四本,经学十本,小说话本二十三本,外文诗集四本,经济学,地理学各十本,此外还有国外的战争史等等,共两百一十本藏书。你敢不敢跟我玩个游戏?”
季夏说得眉飞色舞,似乎把他书房的藏书都看了个遍,了解个遍。秦少庄也想知她玩什么把戏,应下她。可谁知她竟提出,彼此说出一句任意诗词或书中句子,对方要说出书放于何处,句子出于何书,书中上下文是何,其书名,作者又是何什。若是一人答不上来,便泡茶与赢家。
季夏明显是有备而来,两人从诗经考到明清小说,再到外国人文历史诗集,胸有成竹。秦少庄也不差,得亏他平日里看书并非不求甚解。
两人一番下来倒是打了平手。后来季夏非要分出个高低,秦少庄便提议加个限制条件——命题。
季夏最后输在【心事】两字。
季夏脱口就问,“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