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求助任何一个人,却在这个微醺的夜晚,把自己长久以来最无法宣之于口的隐衷明明白白剖给他看了。
“是不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是不一样的?”卫骋听到自己问了这么一句。
又一阵风吹来时,她柔软的发丝蹭得他下巴很痒。
谢轻非站稳了,随手推开他,眼神似乎又变得清明了,睨了他一眼说:“我只是随便说点而已,你的发散思维能力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卫骋:“……”
他劝说自己:现在的谢轻非不是正常的谢轻非,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我有一点觉得奇怪。”
“嗯?”
“你说你和你父母交流都通过他们的助理,他们难道没有一个人主动联络你,过问你的情况吗?”
“你爸喊你回家吃饭,是直接打电话告诉你,还是让他秘书通知你?”
“我没惹他的话他会直接打给我。看我不爽的时候就让人转达。”
“那还有什么好疑惑的,我爸妈属于一直就看我不爽,哪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来管我的死活。”
卫骋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没再追问。
谢轻非道:“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为了保证公平,你也要告诉我你的。”
第32章
卫骋好笑道:“谁答应你要做交换了?”
“我不管, 你已经听见了。所以你现在给我讲你为什么没继续当外科医生而是半道改学了别的专业的故事。”
“……”卫骋彻底哭笑不得,“你连这都看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笑意减淡, 点头承认:“我的职业规划里一直都是想好毕业后当外科医生的,只是后来心态方面出现了点问题,就改了方向。”
谢轻非道:“我一直觉得能做医生的人心理都是很强大的。”
卫骋一挑眉:“你是在夸我吗?”
“听不出来就算了。”
“我明明是受宠若惊后的正常反应。”
“所以你其实没我以为的这么厉害?”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是……没有谁这么幸运一辈子不会有想不通的事情,有时候钻起牛角尖来, 再强大的心理也会溃决, 你会发现那些笃定会履行的人生规划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我的新选择也未必不是一条适合我的路, 起码我能给自己的异样一个合乎常理的答案。”
“这就是我向来不信心理治疗的原因。”
卫骋顿了顿, 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总要给某种行为、某种思想一个特定的解释,给它们贴上标签分门别类。可能那本来只是个挺正常的表现, 却因为符合某些定义就变得‘不正常’了。比如抑郁、低落、恐惧, 这明明是人本能带有的情绪波动, 我并不觉得该被划分成异类表征。就像你说你钻牛角尖, 那么你又要用哪个定义来诠释你的想法呢?你是害怕, 亦或是茫然, 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方向不对了找正就是,硬给自己找个病症归结进去, 安慰自己治愈就好, 可这除了能带来一时的安全感, 并不能真正从根本上与自己和解。
“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精神疾病在被定性之前, 所有人无论健康与否都一样相处生活,只是各自选择不一样。或者说, 精神疾病是先于正常思维存在的,后者才是派生产物。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正常思维也可以变成精神疾病,精神疾病反过来就成了默认的正常思维。”
卫骋一时语塞,苦笑着摇头,“你简直要把我一个专业人士给说服了。”
谢轻非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感觉?”
卫骋:“胜读十年书。”
“你少敷衍我。见惯生死的不只有你们当医生的,我可以坦诚地说我会受到影响,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无所谓,只是害怕而已,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你又知道我是因为害怕?”
“也没准儿是因为别的?反正结果都是殊途同归。正因为做不到完全的不在意,我们才会有各种烦恼。有个名人就说过,完全的理性是不存在的,人总要多多少少被情感驱动,这种驱动力才是矛盾的根源。”
“哪个名人说的?”
“我啊,等我死了,这就是名人名言。”
“不要胡说八道。”卫骋心都被她说乱了,狼狈地别过头,“回屋睡吧,你喝了酒,风吹多了容易头疼。”
谢轻非不满道:“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