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晴依然抿紧着唇。
谢轻非缓声道:“我知道你们两个过去经历的事情,我们已经向李老师打听过了。李老师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住院,是她在一旁照顾着。”
丁晴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她记得那个温和的女老师。
于是她哼声道:“丁阳这个胆小鬼,被欺负了总不敢还手。那些人挤兑他,骂他是‘娘娘腔’,说他是个没爹的野种,他一声都不吭,真是个废物。我被那些人吵醒,等他们走了,我就陪着丁阳。”
七岁不到的小姑娘拭去脸上的泪水,忿忿不平道:“你怎么不还手呀!你怎么任由他们欺负呀!”
丁阳怔然抬头,“你是谁?”
她愣了愣,烦恼道:“我也不记得我是谁,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还看到你被人揍!”
丁阳叹了口气:“你别管了,快点回家去吧。”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我没有家。”小姑娘不肯走,她只知道他是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我跟着你吧?”
丁阳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听她说自己没有家时心中触动,最终也没有丢下她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我叫丁阳,你就……叫丁晴吧。”
“我就叫丁晴。”
“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
“那些人还会再来找你麻烦吗?”
“会。”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
“别人欺负你,你要反抗的呀!”
“……”
该话题争吵无果,丁阳放学回来,依然会带着被欺负落下的痕迹,丁晴就更生气,与他争吵,吵得厉害了惊动楼上楼下。遇到邻居敲门问情况,丁阳再去道歉,保证不再和妹妹生气。
他这副软柿子做派丁晴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家里让他一个人跑出去,于是某天出门时,她假意和他告别,实则悄悄跟了过去。
这天后来成了她终生难以忘怀的噩梦。她看到一个瘦弱猥琐的男人钳制住丁阳,他比王晨辉那些人高大多了,是个实实在在的大人,他的身上散发着酸涩的汗臭,焦黄的牙齿像沾着黏土的钉耙,还有他恶心的东西。
丁晴拼命叫喊,想要去救丁阳,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太微弱了,丁阳不让她出来。
后来那个人终于走了,丁阳绝望地昏死过去,丁晴终于能够出来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哪里都很痛,污浊的东西黏在身上,又臭又恶心,可她想擦拭时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于是也睡着了,再醒来时面前全是陌生人,有穿白大褂的,还有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的其他面孔。她感到非常害怕,急忙去叫丁阳,丁阳已经睡了好久了。她叫不醒他,又怕这些人会伤害她,竖起利刺赶他们走。
丁阳总算醒了,丁晴呜哇大哭,和他说自己心里有多害怕。但她发现丁阳变得格外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突然记起,丁阳是有妈妈的,他原本有个亲人。那些相处的画面一下子全涌进她的脑海里,她看着一幕幕过往从眼前滑过,明白丁阳是想妈妈了。
他们在李老师的照料下养好了身体,总算能够回家。
丁晴发觉丁阳彻底变了,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丁阳在坏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保护了她,丁晴觉得自己也应该挡在他前面。可他们性格到底不合,又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这一次,丁阳没有同她和好。
第15章
“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保护,甚至为了避免我再偷偷违背他的命令跟出门,他把我关进了屋子里,不管我怎么闹他都不理会。我被关得太久,睡着后就没意识了。”
“不好意思我提个问题,”席鸣道,“他把你关进屋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小房间,我休息的时候经常待在那里。”丁晴说着,不满地皱了皱眉,“可那次丁阳拔走了钥匙,还关掉了灯。”
席鸣张了张嘴,显然没理解,又扭头看卫骋。他倒是神色很认真,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几笔。席鸣够过去看,比标准的医生字体还杂乱,几串夹杂中英文的名词他也看不懂。
谢轻非道:“所以,他对外说你因病去世了。”
丁晴的存在是切实的,但在物理上她又是没有独立实体的,丁阳想要在众人眼前让自己所谓的妹妹从此消失,必然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以及处理流程,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肯经由邻里之手去处理所谓的妹妹的“尸体”,而警方在丁晴墓中挖出的又为何只是个玩偶。
丁晴与丁阳争论的矛盾点很鲜明,前者希望他去反抗去报仇,哪怕无法揪出侵犯他们的那个变态,至少在同龄的孩子面前争一口气。而丁阳懦弱且逆来顺受的性格已然根深蒂固,他无法也不可能做得到丁晴要求的事情。可他又很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脾气,知道如果不约束她,她依然会再次偷偷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