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出这点,谢轻非又查看了另外几处部位,发现他腰臀、内侧袖口处也有同样的半湿润状态的泥灰,这些尘灰大面积附着在他的衣物上,哪怕有雨水浸染,濡湿后依然是一片明显与众不同的脏污。
卫骋道:“他应该也没别的机会弄一身泥灰,要么就是栏杆将倒的那瞬间他没有立刻掉下来,而是以枕部悬空的姿势摔倒在了阳台的地面上,但因为突然失去了凭靠,重心没法及时稳住,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脱力掉了下来。这么想想,拼命求生想要爬回去的这会儿时间里他肯定比死还痛苦。”
谢轻非道:“你觉得他是失足掉下来的?”
“这我哪敢随便说,”卫骋揉了揉太阳穴,看久了还是有点作呕,背身过去,道,“这是肉眼可见的最合理解释。”
谢轻非轻轻一笑,道:“对,这样看,确实是件合理的事故。”
卫骋挑起眉,“请谢警官赐教。”
“雨势汹急,阳台不是封闭的,外圈早就被风雨刮得乱七八糟了,他再怎么睡不着也不会穿得整整齐齐靠到外面栏杆上淋雨吧。”谢轻非垂眸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光是这点,就已经不合理了。”
“师尊!”
席鸣带的人已经找了过来,听谢轻非的嘱咐没有直接开车。
“哎累死我了,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儿,导航都导不明白,把我给累的。”席鸣道,“诶?你俩不是说来参加葬礼的么,还能遇上这种事儿?”
“废话那么多呢你。”谢轻非给技术科的人员指了路,程不渝带着助理去对尸体进行检查,“对了,路上有什么发现吗?”
席鸣把相机给她,道:“确实发现了单行的轮胎痕迹,是从你们这儿开出去的,一直到快上马路那边的大水沟子附近就找不到了。”
“只有这一辆车的踪迹?”
“就这一辆。”
谢轻非走在最前面,到了五楼方旭的房间门口,套上鞋套戴好手套,站在门口打量了下室内环境。
房间的布局和他们在三楼住的除了方位对称外没有其他区别,阳台方向的推拉门打开着,一夜凄风苦雨的冲击,把地面糟蹋得不成样子,窗帘也被浇得湿透,靠近门的那一侧四指勾崩了一地,窗帘失去了支撑,也萎靡地垂了一截下来。
地面上有踩踏痕迹,长度和大小都和方旭脚上穿的鞋子吻合,还有一道不甚清晰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室内。
果然,技术人员随后就道:“谢队,发现一根直径10毫米的红色登山绳,端口有死结,内经长度45厘米,另外阳台屋顶有可悬挂的铁钩。”
席鸣问道:“上吊自缢还是他缢?没发现别人的脚印吗?”
“没有。阳台目前只有两处踩踏痕迹,且属于同一个人。不过……”技术人员疑惑道,“这个高度,不踩凳子也够不着啊。”
“不奇怪,时间匆忙,没发挥好呗。”谢轻非随口道,又查看了下疑似凶器的登山绳。
看过影视剧相关情节的都知道,人要上吊死亡,一般会将一根穿过房梁的绳子首尾处相接,这样才能形成可供颈部悬挂的受力部分。但这条绳子首尾处并不相连,只有一端打了个容人颈部钻入的结,那方旭要借助什么达到把自己吊起来的目的?显然是不成立的。
随后,谢轻非发现没打结的那一头顶端纤维色泽很新。登山绳原本就不同于普通绳子,防切割和耐磨是基本要求,不出意外用很久都不会破损。而眼前这根成色上并不算新,如果早就破损,切口处也会随时间和暴露在外的各种空气腐蚀而淡褪颜色,可它没有,它是最近才被割断的,而结合眼下的情况,更可能是事发时刻断的。
如果是自缢,无法解释方旭所用的挂绳方法。如果是他缢,现场目前看来也找不到第二人出现的痕迹。
谢轻非顺着室内也有的绳状印迹看过去,蹲在床边打开了手电筒,随后从床头柜底部边缘发现了一小块硬硬的东西。
法医助理赶过来,告诉她程不渝那边的初步判定结果。
为防止还会降雨破坏证据,谢轻非让技术人员先将窗台封闭,带着席鸣返回尸体所在现场。
“尸长176厘米,预计死亡时间凌晨三点五十分左右。颈部表皮剥脱,睑结膜及口唇处有出血点,初步可以判断死者颈部受到过挤压,导致了机械性窒息。另外,颈部的损伤痕迹与死者指甲宽度一致,是死者缢颈期间强行将双手插入颈部与吊绳时导致的,挣扎求生欲望比较强烈。颈部损伤形成在先,但并未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