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担心离婚后你找不到老婆了?我可以放心地回答你,不会的,等我和李柏玏打完官司,他应该不敢再骚扰你了,你现在又做了总监,物质上小有富裕,不但不会找不到,反而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最起码是个脸上没疤的。”
他绷紧唇,不吭声。
翟静手里的纸和笔递到他身前。
他突然指着上面的一个位置,“这儿,错了。”
“没有错。”翟静说,“都是你挣的钱买的东西,都和我无关。”
“法律不是这么写的。”
“这是我自愿的。”
“要是离婚了……”梁嘉禾垂眼看着她,“你什么也不要,你准备住哪?”
翟静苦笑,“你也要逼问我这个么?”
“加上吧,最起码要有个去处,之前那个房子应该住不了了,可以卖了再换一套。”
“签字吧。”
“这还有个错别字。”
他这句话叫翟静提了神,把“达成”写成了“打成”。
“书面语应该是达成吧?”
“你说的对,我去改改。”
翟静重新回到电脑面前,刚打开文档,电脑突然黑屏,屋里也陷入黑暗,吓她一跳。
“梁嘉禾?”
“我在这。”
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翟静开了手机灯出去,他正站在电闸前,亮着手机灯研究里面的东西。
“你会修吗?”
“多少会一点。”
翟静安静等着,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他研究再研究……
“你真的会吗?”
“好像是线烧了。”
翟静走到跟前,手机灯靠近,摸到电闸,推上去,屋内灯光大亮,抬头看清男人愣怔的脸庞。
她怀疑问:“你真的会吗?”
“……嗯。”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梁嘉禾摸摸鼻子,“可能是接触不良,刚反应过来,我刚才推的时候没反应,又拉回去了。”
翟静重新打印出来,摆书案上,等待梁嘉禾签字。
男人的手压在薄薄两张纸上,握着钢笔,比任何一个合同都难写下去。
“我还是觉得……你写的不属实。”
“它已经可以了。”
梁嘉禾还是下不去笔,转头看着翟静,“离婚后,你是准备再嫁一个男人还是……”
她低下头,“……我还没想好。”
类似的话妈妈和孙晓星强调过很多次,虽然她都没有给过回应,但自己最了解自己,心里门儿清,过了这个年她就三十了,二婚,又懒又倔,性格不讨喜,脸上有疤,再嫁个好一点的很难,或者再找个没有孩子的男人都不容易。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是不是我那天没有讲清楚……我和李弥可以说大一暑假的时候就分手了。”梁嘉禾竭力再解释。
“但一直没分成功不是吗?”翟静看他。
梁嘉禾又沉默下来。
翟静双手捂脸,长叹一声,“我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是担心我没去处吗?你的责任心大可不必这么重,离婚之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个事不相干的女人,生活的怎么样、是死是活你不需要去关心知道吗?我不知道你在工作上怎么样,但生活中,尤其是感情上,你有时候挺优柔寡断的,体现在你和李弥的分手,体现在我们现在的离婚。”
她说着抬头,明亮的灯光下,看清男人些许僵硬的神色,可能是被她戳中了心事,或者是被她这样无情又直白地点出来,觉得难堪,亦或是……痛苦。
“真的,李柏玏对我说每次他姐姐去找你,你都会见她,带她去吃好吃的,她从来不认为你们分手了,可能只是觉得你在闹脾气,哄一哄就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以为的同情、怜悯,其实是喂给她的慢性毒药呢,按你说的,她一开始并不是真的想自杀,但你去了,你给了她希望,你在钝刀杀羊,让她在疼痛中绝望,又在绝望中有了希望。”
因为教语文需要经常分析人物性格特征,翟静已经很厌倦对角色的评判,更极少评论现实生活中的人,史家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尚且非常片面,她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看人,现在更是从两个男人的口中了解,着实丧失了真实性。
心里告一声罪过。
梁嘉禾按在桌上的拳头攥紧。
果真是伤到了他,翟静阖了下眼,声音有些哽咽,“抱歉……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责怪你的不对,你做的当然没有错,可怜、同情一个人当然没有错,身为人如果连这些情感都没有,那真是非常可悲……何况她自己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地方。不必因为我刚才过于激动的话自我苛责,我说的有些过分了……一个人的命运是由多方造成的,天生的基因、自小的生活环境和经受的遭遇等等都是,我刚才不应该这么说你……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