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辛南雨已知晓他隐瞒生病,甚至是寻死的事。
无比的羞耻。
颜烟轻呼气,回复几句安抚,说自己没事,方才点开疏导记录。
只半个月时间,记录却有十几次,贯穿段司宇过去的25年。
颜烟越是看,心口越发酸。
天才常会不幸。
但他从未想过段司宇不幸。
他一直以为,远星生来就在天上,天生瞩目受人仰望,顺遂而不会痛苦。
可段司宇只是悬在高空的孤岛,被断掉沟通的桥梁,以满身刺自我保护。
所以段司宇才会说,除了他,无法理解任何人,也无人能理解自己。
在他计划寻死的时间里,段司宇在高频疏导,并准备专辑与演唱会。
那晚他骂那些话,只为让对方离开,可段司宇全部听进去,主动去做疏导,想着改变挽留他。
死缠烂打,主动改变,专辑演唱会,术后照顾。
桩桩件件,都是为他。
鼻尖发酸。
颜烟靠在窗边,闭着眼睛平复,不让情绪过于起伏。可他不是痴呆,骂过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不多时,段司宇离开厨房,回来就看见颜烟靠在窗边,似很颓靡。
段司宇疾步走近,“怎么了?”
语气惊慌。
颜烟一睁眼,对上担忧的视线,再无法自控,主动搂住段司宇,“对不起。”
段司宇抬手回抱,只是轻搂,小心到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为什么道歉?”
“我那晚说的是假话,只是想赶你走,我不讨厌你......”颜烟放低声音,“我喜欢你。”
从未有过的坦诚。
颜烟亲口承认喜欢。
上一次在何时,段司宇记不清,因为就算恋爱时,颜烟也不常说喜欢,多以行动表达。
——我喜欢你。
就四个字,再简单不过,却像学生时期的青涩告白,让人耳朵发烫。
“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如同冬日的烟火,呲地一声点火,引燃藏于贫瘠之下的亢奋,灵光四起,如迸裂的火星。
段司宇起身,“陪我去工作室。”
虽猝不及防,颜烟仍松了手,跟着走。
工作室已恢复原样,住院期间,周澜将在西岛的东西收好,全部搬回。
工作室里仅有一张工学椅,颜烟本想站着,但段司宇不由分说将他一拉,落坐到自己身前,锢在怀里。
两人蜷于一张椅子,不免拥挤。
电脑是开机状态,常年待机,页面停在编曲软件上。
段司宇要做什么,颜烟看不懂,只勉强分辨出对方重建了工程,手指在Midi键盘上随意摁,做了些调整,便被段司宇戴上耳机。
主钢琴声,附以几种梦幻音色,不到三分钟,由简到繁,在最高点戛然而止,极富画面感。
耳机摘下。
段司宇见他失神,凑近问:“在想什么?”
耳畔微麻。
颜烟回神,解释:“我高中时,寝室楼下的银杏树。”
“为什么?”
“一开始像春天复苏,而后夏日结果,最盛大时在秋日,在冬天来临前,戛然而止,一夜消失。”
段司宇挑眉反问,“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颜烟摇头,刚才灵光的联想已是极限,段司宇从前给他听的很多demo,他通常只能听个响。
“我在想......”段司宇覆在他耳畔,“荔枝桃桃。”
尾音带着低笑。
荔枝桃桃。
他人生中的尴尬之最,夜半想起来时,都恨不得就此抹除。
颜烟一霎红了耳朵,侧头抿唇不语,相当羞耻。
“别生气嘛,”段司宇轻笑,故意播放单轨,“你听,这个音色,像不像桃子皮上的绒毛,很痒?”
颜烟倒是不痒,只尴尬得抓狂,“什么时候,你才能忘记这件事?”
“忘不了。”
“......好吧。”无可奈何纵容。
逗过两句,段司宇不再捉弄,而是认真解释:“你那时说‘荔枝桃桃’,我就觉得心痒,刚才也是。”
刚才,指“我喜欢你。”
后背热意紧贴,如此近的距离,气氛突变暧昧。
颜烟轻咳,稍微往前,下意识躲。
但段司宇先行动,轻搂颜烟的腰,再度贴近,“再说一次,我就不提‘荔枝桃桃’。”
“我喜欢......”
颜烟话未说完,段司宇猝然侧头,靠近,直接吻了下来。
唇相触,只是轻贴,未带任何侵占的意味,如同初吻时静止的青涩。
耳畔充盈心跳声。
颜烟没有躲,只缓慢闭上眼睛,手臂撑在桌沿支撑,背脊紧绷,手指收紧。
段司宇敏锐瞄到,直接抓住颜烟的手,打开,十指相扣紧握。
两道呼吸相贴。
只一个平静的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