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洗头后若是没有及时把水烤干,让寒气入脑,那接下来必将头疼数天,听着老妻念叨的顾侍御史觉着都不用等寒气入脑,现在他就头疼的要死了!
“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安生会儿,让我静静!”
老年夫妻,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了,应该是对方一抬身子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偏偏顾侍御史和妻子过成了半个陌生人,他不知道她在家操持多耗费心力,她也不知道他在宫内日子多难熬,都觉着自己委屈。
所以,听顾侍御史这么说的钱缨立刻炸毛:
“姓顾的!你几l天几l天的不在家,回来也做不了什么,这家里家外都是我来忙,要紧的事情给你说上两句,你还烦上我了?!”
这是标准的吵架开局,过往都不知道演练多少回了,清楚接下来会比之前还要安生不了的顾侍御史,只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叫你多嘴!
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顾侍御史只能保持沉默,试图用此来挽救一下自己仅剩的半日假期,就是效果实在是不多好,看他这么反应的钱缨用手捶着床榻,怒骂起来:“你哑巴什么?除了没再生个儿子,我送养公婆,照顾子侄,哪点对不起你?和你说上几l句需要做的事就得甩脸色,你当我是什么?就算是仆妇,也没有这样对待的啊!”
“没生儿子是我所做之事应下的誓言,和你没什么关系,多少年了,你何必再拿它折磨自己?”
迫切需要休息的顾侍御史,已经没有任何争吵,甚至是忍受唠叨的精力了,他少有的低下头:
“你说的将作大匠那是二千石的大官,我一个六百石的小吏,哪敢指使他?这韩…尚院的事情水太深,我又在宫内,真的是插不上什么手,最近几l月我事务多的厉害,头疼,你就让我歇息片刻,行吗?”
好好说话才是正常沟通的前提,钱缨那满腹的怒火和委屈咻的消失了大半,她看着丈夫花白的发须,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她道:
“我就是…担心迟儿,他见不得人,没法子娶妻,等你我都走了,可要怎么办才好?”
提及当年被牺牲的长子,顾侍御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握了握拳:
“顾木能养着他,女儿也能时常回来照看,我安排的够妥当,你不用担心。”
顾木是顾侍御史的侄儿,因为长子见不得人,没办法出仕,顾侍御史的政治资源多分在了他身上,几l乎是当半个儿子教导,无论是情感血缘还是等价交换,顾木都得照顾好顾迟这个哥哥,但钱缨总是难以相信他能做到这点。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钱缨很难去说服自己的丈夫,但她还是固执的说道:
“这不妥当,真的,这不妥当。”
哪里有完全妥当的事情呢?
一个不能见外人的人,就算是四肢俱全,精通文章,仍旧和废人差不了多少,而一个需要依靠他人的废人,靠的就只有良心了。
心里清楚这点的顾侍御史长叹一声:“没办法,谁让迟儿见不到人呢。”
闻言,钱缨不由得流出了浊泪。
那年遇灾,一家子逃难时遇上了流匪,那流匪追的太急,丈夫为了让家里人活下去,打算让仆人带着一部分粮产引开他们,可这是要命的事情,那些仆人怎么愿意做?而且,匪徒也不傻,就算是仆人换上衣裳,也很难骗过他们。
为了让仆人放心、流匪相信,丈夫将六岁大的迟儿交到了仆人手中,说是分开逃命,可给他们指的路却是条绝路。
后来,丈夫到了县里,从县令手中求了兵去救人,钱缨没想到迟儿居然还能救回来可他也就此落了个毛病不能见男人尤其是有胡须的男人小时见了能活生生哭晕过去大了不会哭可还是会手脚僵直说不出话来若是胡须浓密者还会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钱缨知道他这是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可如今到了年龄的男人皆以蓄须为美不能见那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而没有兄弟撑腰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些年省吃俭用给女儿积攒了一大笔嫁妆的钱缨仍旧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她咬了咬牙问道:
“如今女人也能当官吏你把琬儿婚事退了提携她做女吏不比顾木好的多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女吏长久不了。”顾侍御史头更疼了:
“你真当我们男人是好相与的?多少年了都没让女人出头怎么可能一时的功夫不知争了多少年呐如今就这么一小撮女吏各个都是块肥肉!哪怕是韩尚院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
这群狼环伺的她一撑不住剩下的都得出事哪有嫁人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