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再和我多说一点吗?”少年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的乞求。
“当然可以。”戴祈宵把他拥进怀里,心都要化了,他把少年脏掉的外衫脱去,再把他塞进被窝里,像是讲睡前故事一样侧躺在他身边:“你的父亲叫司恩宣,是你妈妈最爱的人之一,他是个很活泼的人……”戴祈宵回想着薄月日记中的内容,将这个人的形象在司白面前慢慢地具象化。
少年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轻声问:“在外面的世界,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戴祈宵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司白很知趣地换了话题,之前也很少听妈妈提起过。
“外面的世界啊,那太大太大啦……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和你说起。”戴祈宵摘下了眼睛,放在枕头中间,隔着自己与少年。
“就从——大家的模样开始吧,在很多地方,已经很少有人会对大家的不同指手画脚了,因为大家都在很忙碌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而且经受了教育,大家的心态也很包容大度,像你这样的小漂亮走在街上,大家也许会频频看你,但请不要误会,他们只是惊讶或赞赏你的样子,绝不会把你当做怪物。”
戴祈宵笑了笑:“大家买东西都要排队,坐地铁都要买票,不管是原告被告都有权利请求法律援助……有点扯远了哈,话说回来,大家都很有善意,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你不会再被另眼看待。”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毕竟这个世界很大,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是坏蛋,我不能只告诉你好的,坏的方面也有不少,有人充满善意,也就有人会有恶意,阴阳调和嘛……因为你是要跟我出去的,所以我得好好嘱咐你。”
戴祈宵顺了顺司白的头发,眼眸深情:“不过我可以保证,待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接触到那些本就不多的‘恶’的,我要把你好好养大,养一辈子……”
少年的眼皮已经很沉了,但还是很想努力睁开,清醒着听戴祈宵讲述另一个世界。
戴祈宵将每一个优点与缺点跟他一一列出,真的很像在叮嘱一个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孩,这也切切实实地给了小白一个真实存在的盼头,他真的会带他走。
少年最后实在熬不住睡去,完全沉睡前,还蚊子叮似的讲了一句:“如果恶本就不多,那为什么……感觉全世界的恶意都在我身边了呢……”
戴祈宵听到了,但没有做出回答,他听着少年的呼吸声渐渐绵长,也闭上了眼睛小憩。
他想象着司白在没有遇见玩家之前,没有遇到自己之前,有避开过村民的虐待一次吗?有没有人和他说话呢?会不会忘了天冷的时候要加衣服呢?
戴祈宵皱着眉头,怎么也睡不踏实,愣是盯着司白担心了一夜。
——
天亮时分,戴祈宵蹑手蹑脚离开,准备下地窖去拿一件合适司白的衣服,刚出房门,就碰见了从外面同样轻手轻脚的井迪。
二人顶着乱糟糟的发型面面相觑,同时问了句早。
戴祈宵这时候才想起来,井迪昨晚没有回来休息。还没张嘴,井迪就先靠在门框上解释起来:“昨晚其实我回来过,但是到了门口看见你和……那小孩儿已经休息下了,就没想着打扰,跟其他玩家凑合了一晚。”
他没敢说,昨晚回来的时候刚巧凑合碰见戴祈宵在跟司白说话,只是那时候的气氛不太对,戴祈宵讲着讲着眼睛都红了,跟要哭似的……他便识趣地怎么溜进来又怎么溜出去了。
戴祈宵有些过意不去,指了指房间说:“等下小白醒了,你进去睡会儿吧,我会处理好其他事情的。”
说完,不等井迪同意,就匆匆下了地窖。
刚打开门踏到石阶上,一股浓郁的味道百年窜入鼻腔。
那是血的味道。
他都没敢想象小白失去眼睛的时候是什么情形,现在这事情明晃晃地撞到跟前来了……
那些人竟然明目张胆到直接在这间屋子的地窖里?!
戴祈宵自诩经过几道关卡,见过的血腥场面哪个不是比现在还要严重,他见过了腐烂的尸体,诡异的人畜,还有各种惨状的死亡——
现在却仍旧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震颤。
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拿了衣服就离开,从此不再踏足,但是嗅觉却不停出卖身体的主人。
“把衣服全拿上去吧,然后把这扇门锁上、封死,再也……”
话音截然而止,戴祈宵的手顿住,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瞳孔在眼眶中骤然紧缩,整个人如坠冰窟,灵魂都恍然被抽出,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及数不完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