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立在桌子前,低着头,一手插兜,窗外的天色有些暗,她看不分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一闪而过的错觉,她似乎感觉他手里空空的。
鹿华的车就停在校医院门口,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Panamera。
鹿可坐上后座,开了不一会儿,外面下起了大雨,雨痕鞭打着流线型的车身。
车行驶在路上,雨势来的汹涌,风又很急,旁边的人行道上学生举着伞,艰难的寸步行进着。
鹿可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让爸爸载那个哥哥一程的。那样的雨,衣服势必要淋湿了。
车窗上渐渐的浮起了一层水雾,看着窗外的景色模糊成色块。鹿可突然伸出手,指腹一抹,微凉的水珠残余在指尖,感觉到一股湿意。
窗外很快的晃过了一个熟悉的暗黄色圆点,鹿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凑过去,扒在车窗上。视野里两旁的树色不断向后倒退远去。满是绿意的草垛里,那抹暗黄色格外扎眼。
好像是他的篮球。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放大了一瞬。
鹿可的嗓子紧了紧,无意间捏紧了手指,指节处泛着白。雨天的气压总是格外的低,阴沉沉的,似乎故意让人不开心。
“可可,怎么了?”鹿华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儿把脸凑到车窗前,她似乎是拧着细眉,脸上有点惆怅。
寂静了数秒,鹿可突然喊到:“爸爸。”
车身刚驶出校门,鹿华打了个转向灯,顺便瞥了一眼后视镜,“怎么了啊,乖女儿?”
“你说,这么大的雨,如果有人东西落下了,会不会回去寻。”
“那要看是什么了,”鹿华想了想,“很贵重吗?”
“那倒也不是,”鹿可低着头,“是一个篮球。”
“丢了还能再买。”
鹿华顺着随口多说一嘴。
话音落下,鹿可出奇意料的沉默下来,这句话让她颇为纠结。
她看向车窗,蜿蜒而下的雨珠汇聚到一处猛然坠了下去,像漫天倒下的豆子,让她感觉到了心烦意乱,如捣豆。
按爸爸观念来说,只是一个篮球而已。
如果明天真的找不到了,爸爸知道了大概率只会说大不了赔给他就是了,这笔小钱和她的零花钱相比不值一提。
爸爸说,和钱相关的,就是很小的事情。
万一那个篮球对他很重要呢?
那又该怎么办。
而自己又该怎么找到他呢?
下次见。
也许,就真的没有下次。
*
回到家,鹿华简单的做了几个小菜。
吃完饭后,鹿可扶着腿走进房间,她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套干净的垂耳兔睡衣,因为手臂和腿上都有伤,她手脚不太便利的换上。
校服裤子的膝盖处破了一个小洞。鹿可拿着校裤,坐在柔软沙发上,两只手指恰从裤子洞的另外一边探了进来,看来破口有点大。
这种校服定做什么的都是由班长管理的。
想到陈樾,鹿可有些烦躁,随手把校服丢在地板上。她向后仰躺了下去,蓬松的头发在沙发上散开,带着浅浅的雨后兰香。
头顶暖黄色的编织灯,轻轻垂下。
鹿可无意识地盯着看,渐渐萌生了一丝睡意。
在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随手划开,消息栏上浮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陈樾。
鹿可看了一眼仿佛瞎掉了。
讨厌鬼。
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干脆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秒,她拿起手机,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他发来了一张图片,好巧不巧的是今天她解到一半的数学题,大概是计算步骤太过无聊,鹿可解着解着就走了神。
这人——
尽管隔着一层屏幕,鹿可能感觉到对方挥舞不去的成就感。
眉毛拧了拧,满是烦躁。
学校里,陈樾平日老是恶劣的嘲讽她。
她朝着虚空打了一拳,仿佛那拳打在了陈樾脸上。
不过说起来,他今天确实有点奇怪。
鹿可拿过旁边抱枕抱在怀里,想了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诈。
就像她以前太听话了。
有一次,陈樾忘记带钱,刚好鹿可路过那里,她兜里也没有钱。结果鹿可被扣在烧烤店里。
陈樾说他回家拿钱,然而一去不复返。
鹿可等了很久,第一个小时过去她安慰自己陈樾很快就回来的,毕竟离他家也不远。然后是焦灼的第二个小时,吃夜宵的人越来越多,鹿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烧烤的香味勾起味蕾的回忆。
时间漫长的消磨着,夜色降临,鹿可站在招牌旁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
老板过来,说有顾客替她结账,让她可以回去。
……
后来,陈樾解释说他有事让别人过来,结果人家找不到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