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转头看瞿溪玟:“你说过,你的妈妈在你爸爸下岗失业半年之后出轨离开了家。你想象一下,那个时候,你的家庭毫无收入来源,没有人能照顾你,长辈尚且自顾不暇,你的所有需求都只能无限压缩。假如这时候,出现一个富有的女人,她ʝʂɠ包容你,爱护你,给予你一切她能给予的,她索要的不过是你今后站上高位时回馈的帮助。然后在你还没有能力帮助她时,你的父亲又离开了你,她代替了父母的角色陪伴在你身边,作为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关系人和你共存。你会把她当作什么?”
她再次看向翻涌的黑色海浪,思绪好像都被无休无止的黑色吞噬了,呢喃说:“我把他当作我的家里。现在,我又不知道要不要去追求我的家里。”
第50章 UrbanLights
“之前也有人说过要给你一个家,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拒绝?”
安岚二十岁交往的男朋友是她所有恋情里持续时间最长的,她和叶疏安交往了大概一年半的时间,哪怕之后毕业分隔两地工作,他们也保持了很长时间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是因为接受不了香港和洛杉矶的时差,和我大概半年才能见上一次,又做不到不喜欢我,于是跑过来跟我说,说我们结婚吧。他说今后他会想办法过来,或是我想办法过去,一起上班下班,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呵,光是听听就毛骨悚然了。”
那次求婚瞿溪玟也在场,他把安岚从办公室送回家,按照习惯他下车送她上楼,就在楼下遇到了风尘仆仆地从香港赶来的叶疏安。
瞿溪玟很有眼力见,他及时退回车子里坐着,从车窗里看他们,既给了这对情侣空间,也能看护好安岚。
他亲眼见证叶疏安说了很多话,就站在楼底下,神色真切得不能再真切了。在瞿溪玟的印象里他是很讲礼节的人,安岚也不是禁止男朋友进家门的人,他却等不及在大街上和女朋友求婚,也是真的爱的深切。
但是透过车窗他看到安岚的神色,听完叶疏安的话之后,她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忍与恐慌来,慌乱得像手里被揣了一个炸弹。
“我从来没想过和别人进入婚姻,婚姻代表两个家庭的结合,可我没有家庭,血脉相连的家人都是我讨厌的敌人。如果我真的要去结婚,那代表我家人出场的就会是沈暮,他要护送我到新郎身边,坐在家属席上和对方的家长攀谈,解释他和我的关系,在他嘴里多半是情感深厚的兄妹或叔侄。这多可怕啊,比我要嫁给一个人本身还要可怕。我亲过他、摸过他、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是我青春期所有的性幻想,我把他当作情人、爱人。这样的人,要作为我的长辈送我去和另一个男人缔结终身,我根本不敢想象。”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洛杉矶终年炎热干燥,唯有夏季时天使扇动翅膀带来飓风和雨滴,而懒怠的天使时隔几十年才会随意挥挥翅膀。黑色绒布般的天空里缀着城市灯火的钻石,可能有些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天边一颗闪耀的光点。
瞿溪玟站起身,不作评价反而说:“走吧,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之后再送你回家。”
来洛杉矶旅游的人,去过星光大道,上过格里菲斯天文台,踏过圣塔莫妮卡海滩,见证了天色完全暗沉之后,urban lights最适合作为最后一站,因为那是LA夜景里最闪耀的一环。
静静驻足在无数根灯影之间,享受无数柔和的光点沐浴,似乎灵魂来到了天使的翅膀下,感受身体还在母亲子宫时的安宁沉静。安岚来洛杉矶五年,却从未有时间来这里倚着一盏灯,沉浸于独属于自己的沉默。
她太忙碌了,忙到瞿溪玟作为旁观者都会不忍的程度。安岚刚来到LA时,那些董事口中将要建成的大楼连一片土地都没有,土地是很难解决的问题,附带着国籍、争斗、合作权益等等困境,数不清的问题纷至沓来,这块缺漏给负责人的工作量增加了数倍。
这五年来安岚几乎给自己装上了发条,不眠不休地用工作度过每一个夜晚和凌晨。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下,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坏习惯,白天用咖啡保持清醒,夜晚用香烟赶走困倦,紊乱的作息使她难以入眠,等真有了睡眠时间,她又要喝几杯酒助眠。
有时早晨去家里接她——这种机会很少,因为除了出差,安岚不怎么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休息。青春正盛的女孩明明休息了一整晚,坐到他车上时笑得依旧疲惫不堪,她说:“感觉等等就要窒息了。”
她才二十五岁,身体的糟糕就已经露出端倪了。辛苦到这种程度,都是为了将自己外派的工作时间尽量压缩,尽早回到她真正的战场,然后为她自己和对她有期望的人带回真正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