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的入迷,身旁人说的话做的动作一概不知,耳机突然被旁边那人伸手摘下,安岚吓了一跳,往旁边连跨两步,恼羞成怒道:“你做什么!”
这时安岚才正眼看旁边站了许久的男生,最显眼的是他脚下的运动鞋,安岚对品牌logo没有研究,不过贵货一般从款式和配色突显它的价格。往上是熨烫笔挺的校服校裤,上了一天学领子都是硬挺竖立着的,可见他家里的阿姨有多么熟练。
这些在他的脸蛋衬托下都显得黯淡无光,如果说沈暮是三十岁成熟男性的模范样式,这个男生就是青春期男高中生的模板。安岚的无线耳机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由此安岚能从上到下端详他:脸颊边还有尚未褪去青涩的肉,上目线看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在,眉毛修剪过没有青春期男孩的杂乱——这个年纪里罕有的干净清爽男人。
他还举着耳机手足无措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想借你的手机跟家里人说一下我在哪,你一直没听见我就伸手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安岚冷冷地盯着他,“你没有手机?”
“不是,”他认真地说:“我手机落教室了,下雨跑到这边才发现没带。”
安岚还是用怀疑警戒的眼神看他,男生无奈地苦笑说:“我不会抓着你的手机就跑到,我叫,就在你隔壁班。”
有印象,但不多。安岚连自己班的人都是只知道名字对不上脸,更不要提隔壁班的。
虽然他的解释很真诚,但他之前未经允许摘耳机的行为把安岚吓得不轻,她站在原地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别的企图,我不能借你手机,你可以等雨停或者等我家里人来跟他商量。”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只有雨声还在。
雨由急转缓,由密转疏,少男少女的身影隐藏在摇曳的树枝后,走廊前桂花树的墨绿叶子里藏着的小黄花被打落枝头,雨水的气味掺进桂花香,翻出泥土的腥味,腥气在他们的吐息中循环,在这样的环境呆太久会感觉皮肤都裹上一层湿漉漉的雨水腥味。
雨滴打得桂花树枝直摇,阴雨天暮色更加明显,他们站的这栋教学楼废弃已久,鬼气森森的环境里安岚心底惶惶不安,瞥了外面几眼,她几乎要以为不远处的桂花树活过来了,在往他们这边走,不然木头的气味怎么会越来越近。
木头?安岚愣了,吸吸鼻子再细闻,眯眼向外面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沈暮撑着黑伞向这边走,皮鞋踩着反光的雨水,失去眼镜的掩护,黑色浅浅的眼睛陷在半明不暗的天色里,浅色的睫毛眨呀眨,类似瑰丽的蝴蝶标本挥动翅膀打破玻璃罩。他走的平稳,撑一把黑伞,穿着整齐ʝʂɠ干净,大衣衣摆沾不到一丝雨,恍惚间安岚要将他看作雨天里阴气重时现身的树妖。
他走进廊下收好伞,位置站在安岚和楚河之间,先面对着安岚说:“我猜你没伞,下来接你,没有淋湿吧?”
安岚摇摇头,沈暮会意之后转身,把安岚的身体挡在自己的身体后方,这下安岚眼前只有他的背和肩膀,黑色大衣的影子将她完全盖住了。
声音翻山越岭从前面传来,安岚听出是沈暮在说话:“楚······河,对吗?我们在你父亲的书房里见过,还记得吗?”
楚河迟疑地点头,出现在他父亲书房里的人少有这么年轻的,他还有些印象。
沈暮的声音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可以请我的司机送伞过来,或者电话里告诉你的家人你的位置,两种方式随你挑选。但我要先送安岚回车上去,天太晚了,我不放心让她一直在外面,累你多等一会。”
话说得不能再客气,楚河再说不就是不知分寸了,他顺从地接受:“好的,谢谢您······”
停顿是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沈暮的姓名,沈暮没有因他的卡壳介怀,平静地提醒他:“我姓沈,叫沈暮。”
“谢谢您,沈先生。”
楚河正式的道谢安岚已经听不清了,她后来都在回味沈暮念自己名字时的腔调语气。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每次安岚回答自己的名字时,总是希望她的名字能以最好听的方式念出口,是轻一点还是重一点?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她想让她的名字以本该有的好听方式念出。
沈暮总能做到这一点,“暮”这个字他念得像“moon”,语言的糅合让安岚听他说自己的名字时脑海里立刻翻译反映出墨蓝色夜空中悬挂的一轮圆月,不需要黑色绒布衬托,它的明亮不因外物改变,昨天、今天、明天,日日月月皆是如此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