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生硬冷漠,几句话就将人推得老远,原先两人之间的那点默契、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和温存早已荡然无存。
梁今曦皱了皱眉:“尽是些不该计较的细枝末节。”
“对您来说是细枝末节,对我不是。那么大一个人情,我不能不计较,”韩墨骁笑得喉咙发干,“本就是买卖,还是一码归一码妥帖些。欠您的这些,我慢慢还。”
“怎么还?”梁四爷故意从浴缸里舀水给他听,话也说得流气,“四爷不缺钱,就缺个暖床的。”
韩墨骁反问:“缺吗?”
梁四爷想了想,又勾唇道:“当然不缺。”
可惜今天小狐狸一声不吭就跑了,梁四爷自己也醉了,再把人抓回来也只能捞在怀里睡干觉。
梁四爷微一思忖: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过现在已经太晚,还是舍不得折腾他。
韩墨骁想到展鹏那些话,抓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白净的手背上青筋凸现,胸口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拳,眼眶立刻就酸了,冷冷道:“就这样吧,我要睡了。”
“你也是个孩子秉性,脾气还大得很,”梁今曦酒劲上头,浴缸里泡着又舒坦,竟也还没听出来韩院长不高兴,笑了一声道,“还是在床上坦诚。”
韩墨骁咬着牙忍着脾气正要说狠话,忽然听那头有人道:“四哥洗完没有?我都等半天了。”
一阵剧烈的恶心又从胃里直冲上来,他“啪”地把电话挂了,冲到洗澡间倒了两桶水,胡乱脱了衣服便蹲进了桶里。
冰冷的水冻得他一哆嗦,这才想起忘了添热水。
昂贵的西装、衬衣、皮鞋被丢得到处都是,他望着满地狼藉,捂着眼睛泡在凉水里懒得动弹。
梁今曦或许确实看中他的才能,给了他这么大的机会出风头,目前看来反响甚好,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将他带在身边,白天替他打工,晚上陪他睡觉。
如若他不听话或者不得空也不要紧,梁四爷身边还有随时备用的角色,没一个是花瓶,也不养只能侍寝的金丝雀。
他是第二个展鹏?
还是第三个,第四个?
除了他,还有多少人等着被临幸?
梁四爷魅力四射,不但展鹏对他死心塌地,连他也忘了本,竟以为有人懂得他,愿拿一点真心待他。
他放下手,仰着头慢慢地沉入水里,脸色苍白,连嘴唇都被冻得失了血色,像一具新溺死在井里的尸体。
几天后,梁公馆收到韩墨骁让人送回来的衣物、鞋子,还有一封信。
梁四爷回来后拆开一看,是一张满满当当的日程表,旁的一个字也没有,连底下的签名都是拿一个缺了角的印章盖上去的。
韩院长竟真的把自己的日程安排给梁四爷递了过来,并在有空余的几个晚上用红色的笔画了圈,意思再明显不过:就这几天晚上可以留给梁四爷召他侍寝用,别的时间都没空。
梁四爷直接把那封信给撕了,连夜跑到逢春院去抓人。
然而他忘了对日程,今晚韩院长到乔家给乔齐玉上钢琴课去了,这会儿人还没回来。
彤彤躲在韩杉身后,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脸比锅底还黑的梁四爷和他身边杵着的刀疤阿德,小声说:“杉杉姐姐,他是不是生气啦?”
“不知道。”韩杉也有些发憷,但哥哥们这几天到隔壁市的学校听讲座去了,柳芽和王婶娘出门抬豆子,这院里现在最大的就她和韩枫,梁四爷一脸凶气,显然是心情不好,小的们都吓得早躲房里去了。
韩枫也没见过梁四爷几回,但也知道那次是他救了自己,走过去小声道:“梁四爷,您要是没有要紧事,不然先回去,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我哥一回来就让他给您回电话。”
梁今曦抬腕看表,都快十点了,问:“他总上课上到这么晚?”
韩枫和韩杉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韩杉道:“白天院里也得上课,所以外面的有一半都安排在晚上……”
“这么拼,”梁四爷随口道,“老韩院长选继任者的眼光倒是不错。”
为了一个孤儿委身于人,又负担这么多人的前程命运。
他本可以不这么苦,若是狠心一点,伤好之后离开这里另谋生路,哪怕也只是做家教,偶尔也那些钱接济一下这里,自己的日子不也好过许多?
“不是老院长选的,院长是自己主动要做院长的,因为……”韩杉欲言又止。
“继续说。”
“老院长是小枫的亲生父亲……”韩杉看了一眼韩枫,“当初为了给院长筹医药费偷偷去卖血,后来感染才去世的,院长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老院长,所以……”
“我没怪过他,”韩枫蹙着眉,眼眶有些泛红,别开眼道,“是地下诊所害死我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