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子(45)

丁蕊几乎是用一种含着屈辱、绝望、凄凉的目光,摇头道:“我每一天都是偷来的,不过是苟延残喘,能活一日算一日罢了。只是选儿,他何其无辜!青儿,求求你,若有那一日,求你一定要保他一命。”

“丁姨,不会有那一日的,你看着我,”温憬仪牢牢握住丁蕊的肩膀,不让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战栗,奈何声音却出卖了她的惶然:“即便阿选不是我亲弟弟,我也与他感情深厚,更何况、更何况……”

更何况,他是父王的血脉,是我的亲弟弟。

后头的话,温憬仪如鲠在喉,不敢说,也不能说。

“您放心,我会拼了命保护你们的!”

夕阳西坠,余晖映照在甘泉宫红底黄字硕大的匾额之上,洒出一片明艳至极甚至有些晃眼的赤金色。温憬仪出得甘泉宫来,驻足在匾额下,抬首看去,只觉心中满是茫然。

虽然她对丁蕊说得干脆,可是这件事,将会像一座山似的,永远压在她的心头。

命运总是在开玩笑。

皇祖父与父王毕生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能继承血脉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已经彻底无望后,命运却安排她在今日知道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若是能早些知道此事,是不是父王就不会死了,母妃也不会病逝,她也不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可是,没有这个如果。

父王、母妃都已抱憾离世,他们若在天有灵,会知道真相吗?

一思及此,温憬仪心中痛不可耐。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待她这么残酷?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拥有她竭尽毕生所求的,已经不可得的温暖。

温憬仪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游走在宫苑之间,思绪撞击着魂魄,令她几近失控。

“郡主。”

有人在唤她,是谁?

她抬望眼看去,那人背对夕阳而立,背后光芒炽盛,令她难以看清面容。

此情此景此人,总是眼熟,又是在何处见过他?

好累……阳光好刺眼……

下一瞬,温憬仪闭了闭眼,睫毛轻轻垂落在下眼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软向一侧倒下。

宣晟亲眼目睹她失神的目光扫向自己,又再度失焦。在温憬仪倾倒时,他几乎感觉心跳在一瞬间要停止,下意识足尖轻点,在她摔倒在地之前,飞身而上,将那具温热的、失意的身躯紧紧揽入怀中,视若至宝。

***

将她带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温憬仪却始终未醒。

宣晟眉头越皱越紧,他本就会医术,亲自为她把过脉,是忧思惊惧过度,心力交瘁扰乱神志所致的突发晕厥。

可是听她婢女所言,她才从甘泉宫出来。

甘泉宫昭仪丁氏,一向与她交好,她又怎么会会在那里受惊过度?

温憬仪在沉睡中并不安稳,眉尖微蹙,时而嘤咛几声。仔细听去,她是在唤“父王、母妃”。

宣晟沉沉叹了一声,从被褥下拉出她的手臂,为她仔细地按揉了几个穴位。所幸很快起到效果,温憬仪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缓。

到她醒来时,隐隐嗅到一股甘洌清甜的安神香气息,仿若回到了云浦山庄里,她小小的卧房中。

这是何处?她在云浦的卧房,是挂的云纱帐吗?

温憬仪只觉大脑迟钝不堪,目光游移在头顶的帐幕上,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有脚步声传来,她循声转头看去,是宣晟。

“你醒了。”

在烛光摇曳之下,他面沉如水,再如何俊朗的面容,配上这样肃穆的表情,都有些令人不敢直视。

“师兄。”温憬仪冲他弱弱唤道,“这是哪里,我……”

宣晟淡淡打断她:“你神思衰弱,不宜劳神,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过后再说。这是我府上,你放心,无人知道你来过。”

温憬仪乖乖道:“哦。”

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扑闪扑闪,一直盯着他,生怕他消失似的。

看她这幅可怜可爱模样,宣晟心软了更多:“想吃什么?”

属狐狸的温憬仪,就算在病中,也不减狡黠。她想了想,道:“要吃你亲手做的酒酿圆子,糖要多多的。”

宣晟颔首,转身离去。

温憬仪将被褥盖过头顶,用那股熟悉的气息将自己淹没,带来浓浓的安全感。

不多时,宣晟端着托盘进来,问她:“你起来吃,还是我喂你?”

温憬仪忙放下被子,冲他可怜兮兮道:“师兄,我没力气,你喂我吧。”

于是宣晟便坐在床边,手持调羹和瓷碗,极具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温憬仪吃那甜到发齁的酒酿圆子。

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能多甜要多甜,可现在温憬仪吃了几口,就觉甜味呛口,她舔了舔唇瓣,摇头道:“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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