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走出机舱的是周悦,不知怎么回事,他手上被带着手铐,脸上还带着淤青,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绑过来受刑似的。范子墨立刻迎了上去,抬头看着他受伤的脸结结巴巴地问:“怎怎怎怎么……”
高俱海此时从人群中走到最前方,他看了眼周悦,了然道:“他不听话,被押上来了。”
范子墨怒道:“那也不能打人啊!”
高俱海笑了笑,看着周悦说:“八成是他先动的手……”
话音未落,另一个主角终于也从机舱里探出头来。他走下运输机,刚踩到地面上就开始四处找寻起来,很快眼睛一亮,就在人群不在的角落里找到了齐阳的身影。齐月没有跟任何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就连高俱海也被直接无视,他径直走到齐阳面前,扬起一张微笑的脸面对自己长久思念的人招呼道:“齐……”
阳字还没出来,齐月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周围的人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理应是感人至深的画面竟然被替换成了一个大逼兜。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听周悦突然一笑,说了句:“野!”
停机坪上一时无语。齐阳打完那一巴掌也不说话,拎起自己丢在地上的行李袋转身就往外走。齐月慌忙跟上去,想要接过他手上的行李,这不由让齐阳想到当年出任务回来时,齐月第一次来接自己的场面。不知为何,明明应该是温馨的场面让他火气更盛,他一把甩开齐月想来帮忙的手,还是一个人往前走。
齐月早就已经慌了神,迟钝如他此时也从齐阳三番五次拒绝的态度中察觉了他的怒气和不快,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他本人对于再次能见到齐阳这件事是很高兴的,虽然在他的认知中,他不过是来短暂地跟齐阳签一下专属就立刻离开,但能在死前再次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跟他签一张亲密的协议,那是齐月能想到最好结果了。可现在被齐阳这样地拒绝,又这样地抛弃,齐月内心的不安不断扩大,他开始呆愣在原地不敢跟上去。
被经常丢弃的狗也是这样,它们的心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远离中被撕下一小块,直到最后,他们终于学会不再追逐挽留。就连狗都能明白被丢弃和不被需要的概念,齐月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那他是被齐阳丢弃了吗?
齐月原本干燥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突然变得幼稚,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他也竟胆敢为此落泪。可万一齐阳是真的不要自己了,齐月想,那他死去的时候,还能不能痴心妄想齐阳当年的那句喜欢呢?
此时的齐阳没有听到背后传来继续跟随的脚步声,只有他一个人走路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他一回头,看到的就是齐月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他扫视着齐月全身,忽然发现这人居然还穿着自己临别前送给他的那件深蓝色卫衣。齐阳内心的不忍就顶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怒意不断长大,直到愤怒被挤压进小小的角落里,似乎都要消失不见了。他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来的对齐月的不忍,他的喜欢并没有随着这段时间的失联而消弭,反而在日复一日地思念中成长起来。齐阳不得不通过其他人的叙述来了解齐月,而齐月也因此一直活在他不在的齐阳的世界里。
齐阳叹了口气,长久以来的向导生涯告诉他,不要对抗自己的心。就像是那个巴掌,那是齐阳的心想打的,也就像是现在,也是齐阳的心想要再次喜欢他的。他提着行李袋站在那儿,齐月在等,等他的一声令下,这只以为自己被抛弃的小狗就又会甩着尾巴跟上来,吐着舌头向自己示好。于是空寂的走廊上响起了他的名字:“齐月。”那是齐阳的声音,是齐月朝思暮想了太久的声音,“过来。”
齐月湿润的泪水最终也没来得及离开眼眶,便顺着齐阳叫他的声音又一次回到了眼睛里。他忘记了那个巴掌,也忘记了被甩开的手,小跑着跟了上去,眼睛一丝一毫都不肯离开齐阳。他在齐阳身后几步的位置走了一阵,两人终于离开那条恼人的走廊,回到了熟悉的基地内部。山路还是那条山路,走着的还是这两个人,内心记挂的也似乎还是签专属的事,但又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季节,人们的心情,专属的意义,都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个月间被全然改变了,就连齐阳和齐月之间的关系也是。
齐阳顺着路走了一阵,发现齐月手上什么都没有拿,他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要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没想明白怎么现在都没人看着自己。齐阳将自己的行李袋往上提了提,齐月立刻想伸手去拿,但那股小小的怒意让齐阳再次收回手拒绝了他,齐阳的尾巴就这么失望地耷拉下来。齐阳有些好笑地问他:“你的行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