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的那几天他们的关系总是如履薄冰,连吃饭时候的闲聊都看着对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在冰尖上跳芭蕾,就这样转来转去转个几天,又会在某一次“冲动”下过上几天小别胜新婚,蜜里调油的日子,再之后就是缓和期,重新走上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所以齐阳也不敢太频繁地出任务,总是等两个人关系僵硬,热情,缓和之后再次申请去前线,然后每一次都是一样的错误循环。
但这一次,齐阳不想再这样绕圈子了。
在运输机几十个小时的轰鸣声中,他反复思考着自己和陆延这样循环往复的冷热交替,如同四季更迭一般周而复始,却从未走出正确的出路,反而在日复一日的重蹈覆辙中将爱意消磨殆尽。明明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他们的感情却似乎从来没有进步,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走投无路了。
或许他们两个在一起本身就不是正确的出路。
齐阳叹了口气,觉得再怎么思考也是枉然,他本身就不擅长解谜游戏,连绕了线的耳机都是陆延从他包里翻出来帮他解开的。想到这里,他的步子顿了一下,发现这种还没正式跟他分开就开始怀念的行为非常可笑,然而笑意泛不到嘴角,只能步履不停地继续向前走。怕什么呢?换成蓝牙的无线耳机它不香吗?
走过嘈杂的停机坪,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齐阳没想到他会来接自己,愣了半天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前。
陆延耐心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接过齐阳的行李。他总是习惯帮齐阳拿各种东西,喝到一半的矿泉水瓶,吃了半口的卷饼,刚从店里出来的购物袋,解不开的耳机线,手机,钱包……不胜枚举。就连他们的同事都笑话他,说齐阳手上就不能有东西,齐阳就在调笑声中用空出来的手握陆延帮他拿东西的手。
甜蜜的重量。
而这一次,齐阳却向后退了半步,将自己的行李箱滚到了背后。
手明明落了空,心里的份量却沉得可怕。
他半背过身,将视线落在两个人交叠的影子上:“没受伤吧?”
“嗯。”
“挺好的,字签了吗?”
“还没…副队撕了……”
哦,还没,也就是要签的。
“家里有还有一张。”
家。
“……知道了,回宿舍就签。”
哦,连家都不是了。
指甲刺入掌心,关节因为用力开始胀痛。
陆延不再说话,独自一人大步往前走。齐阳很少看到他的背影。他比自己高,走路的步子也大,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他的步子却突然变短了。齐阳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从他的后背,落到他的手臂后侧,最后来到他的下颚处,娇纵的磨合,直到步履一致,有时候他甚至会默默向后站一点,方便去接齐阳手上的东西或者是搂他的腰。齐阳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侧下身子,仿佛每一句都应该是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猫头鹰说得对。他再也找不到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他咬咬下唇,拖着行李拼命跟上陆延的步伐。这次回去的路很短,他都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房间离开停机坪是这么的近。
齐阳想象过无数次他们分手时候的样子。
每次都是在任务结束后,回基地的路上,像小剧场一样在脑内循环播放。什么吵架的,斗殴的,离家出走的;摔盆子摔碗摔大门的,但这些说实话都不够真实。陆延不是会吵架的那种人。他总是冷静的,自持的,如果有矛盾,他们会交谈,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也会大声交谈,但基本是自己大声。所以别说是打架,就算是吵架都像是齐阳在单方面发泄情绪。离家出走更是离谱,基地不缺单人宿舍,不过是一张报告单的事儿,谁都不会露宿街头。更有甚者,像是摔东西这种事儿,多半也只有齐阳做的出来,跟他陆冷静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现在,却真实地可怕。
他们两个坐在餐桌前,陆延先贴心地给他盛了一碗汤,又洗了手,擦干净。转身从背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慢慢坐下来。打开后,里面全是“解除哨向专属关系申请书”的副本,一张一张的,白纸黑字的。其实在这几年中他们已经用掉了小一半了。有些签了字就直接进了垃圾桶,有些只有一个人签字的,交上去也被副队作了废,还有些双方签字,副队拦不住,递交到上头通过的,过了段时间两个人一个看对眼又再次申请复合的。如果仔细翻一下,书柜上的另一个文件夹里同样还有用了一小半的“申请哨向专属关系申请书”,红色文件夹,喜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