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答道:“是的。”
“……”所以是为什么呢?医疗组的组员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但不稳定的数值也没有达到需要警戒的标准,这不过是个例行检查,他也懒得过问这种臭脸新人。于是他无奈地撇了撇嘴,继续往下扫描,“你的左脚脚踝附近有断过的痕迹,是以前受过伤吗?”
“是的。”
又是简短到不行的回答,医生抬头看他,发现这孩子的眼神竟然无比真诚。于是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能解释一下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断裂伤吗?”
齐月顿了顿,用谷歌翻译器一般没有灵魂的声音说道:“我小时候调皮,跑进山里玩,被猎人的捕兽夹夹断了腿。”
如果要骗人,不能更加用心一点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这里显示你的地址根本就是在内城区,内城区啊!你这孩子得要有多皮才能一路走到山里,还是那种有捕兽夹的深山老林,然后被夹,然后又顺利逃脱。如果不会说谎,你甚至可以选择不方便说这种听上去虽然有点可疑但完全没有捕兽夹可疑的可疑答案。体检的医生忍住想要一巴掌扇到他脑门上的冲动,在内心拼命告诉自己,这个是战斗系的,虽然都是哨兵但我是医疗系的,打不过的打不过的。他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往下核对资料信息。不过这个伤痕的形状跟资料里的描述完全符合,本来这种体检也就是走个过场,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据医生这十几年的职场经验,他很快总结出是时候该下班了的正确选项,在最后几个小方框里打了勾,又在最下面的横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他把纸递给齐月,催促他在另一个位置签上自己的姓名和日期,然后拿出去交给自己的负责人。
齐月握笔的姿势略显扭曲,写出来的字也是,工整又幼稚,像是跟文字还不太熟悉。他的字与其说是一笔一划,不如说是一笔一画,看得人恨不得给他把田字格加上去。他好不容易把名字写完,略显刻意地往旁边医生签字的地方看了眼,然后再次一笔一画地写上年,月,日。到这个时候,医生已经烦躁地开始抖腿了,他不太耐心地等齐月写完,接过他递回来的笔插回上衣口袋,就让他出门去叫下一个。齐月拿着那张意义不大的纸,慢慢走出门,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对门内的人招呼道:“谢谢医生,再见医生。”
“哦……哦,不客气。”这也太奇怪了。门内的人不由挠了挠后脑勺,说句不好听的,他看上去像是今天第一次做人,还不太熟练的样子。他转身拿起下一张单子,苦恼地想着要不要给他预约一个脑部检查。但也许只是智商低呢?他看着下一个进门的哨兵,想到自己对工作的“热爱”,转念就让这件事随风消散了。
门外的齐月沉默地将纸张递给负责人,负责人是一名略微上了年纪的女性,40多岁50不到的样子。她接过纸张,将它放在哨兵的那一摞上,随后向他介绍道:“这是李指挥官,主要负责这个基地的哨兵管理,以后他就是你的长官之一。这个基地的哨兵和向导都不多,如果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找他也行。”非最前线的基地经常出现这种不太严谨的组织结构,虽然有队长副队长之类的分级,但由于战斗情况多变,很多时候队长和副队的更换非常频繁。比如,在海上作战的情况下,像他这样火属性的哨兵就不会被排进任务里,那他的小队和副队就会随着任务而更换。哨兵的指挥官虽然看上去级别很高,但在非一线的基地中需要管理的人员并不多,所以很多时候会出现新人直接跟指挥官报告的场面。齐月略些呆板地立正,毕恭毕敬地称呼了声长官好,那种一丝不苟到刻板的模样引来周围新人窃笑的声音。他有些不解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倒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只是整个人都显得很疑惑。
齐阳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默认了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甚至觉得齐月是不是因为在缺乏父亲的家庭里长大,从小受到歧视,以至于一直长到这么大都很难在集体中与人相处。从刚才下运输机的时候就不难看出,在所有或大或小,或是紧凑或是松散的小团体里,无论哪一个都没有他的位置,他一直都在被无意识的群体意志排除在外。他张了张嘴,却听到老李率先开口厉声斥道:“你们笑什么?刚来第一天不该对长官尊重点吗!”周围嬉笑的声音突然停止,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下来。齐阳有些不可思议地扯了扯陆延,转头看到陆延也一脸惊讶地摇了摇头。
是的,老李不是这么容易动怒的人。他和陆延都以为老李只会笑呵呵地敷衍过去,然后让齐月放松点,不要太紧张了,类似于此。而老李这么维护的态度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齐月的确是少见的A级年轻哨兵,但以他后期的成长速度,很有可能过不久就上一线去了,跟老李以后朝夕相处的可能性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