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想到蒋柯之前讲的:“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外面的伤口已经修复完成了。”
“怎么就突然脑震荡了?”
“……被课桌椅砸了。”
新来的老师内心出现一万个问号,但还是从善如流道:“好吧,我虽然不擅长救治本身,但我的能力可以替换感知,你听说过吗?”
这又是一个非常不常见的能力,齐月在独立机构接受教育的时候有听说过这个非同一般的哨兵能力。虽然是放在医疗兵分类下,但事实上在很多其他地方也能进行应用。在战场上通常是救助止痛为主,比如,将伤口的疼痛转化为无感甚至是舒适,后期医学康复中也有实际应用的案例,特别是在治疗幻肢痛的研究中有极大的功效。说到底这种能力是催眠中的一种,因为其捎带的致幻能力所以在非医疗领域下被禁止使用,最后就被分在了医疗系哨兵的分类下。
齐月不知道他的能力对齐阳能有什么帮助,但似乎对齐阳也不会有什么伤害。这种能力跟精神控制类技能相比还是更着重于肢体部分的操作,一般对肉体上能够受到感知的部位才有效。齐月终于放下心来,将齐阳轻柔地安置在医务室纯白的病床上,又贴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才转头问这位新来的教师:“那你能看着他吗?”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哀求,似乎对躺在床上的小向导很是担心。他笑了笑,应道:“我不但能看着他,还能让他舒服点。”见这位年轻的哨兵终于不再排斥猜疑自己的靠近,他用手贴上齐阳的脑袋,“紧急治疗主要是为了止血和闭合外在的创口,他睡得很不安稳,想必是脑震荡无法完全修复。”
男人的手下聚集起一小团能量,几秒钟后,齐阳的神色果然放松了下来。齐月奇道:“你给他替换了什么感觉?”
“是母亲摸着他的头哄睡的感觉。”
齐月脸色稍暗,不作声地垂下了眼。躺在自己的面前的齐阳是这么安静,伤口愈合后虽然脸上还有干涸的血渍,但丝毫不见了刚才的难受。他还是对之前的事故心有余悸,虽然齐阳说得也有道理,是他们两个人互相推搡才导致的事故,但在齐月的内心深处总有一条条的裂缝不断地渗出愧疚感来。失血后的齐阳脸色还有些苍白,衬在纯白的枕头和床单上,似乎有种永远都醒不过来的错觉。
现在还是一种错觉没错,齐月看着他起伏的胸膛,高高低低地,昭示着生命的存在。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陷入关于自己的危险之中,以齐月现在的能力,真的能保得住他全身而退吗?
想到这里,齐阳脸上棕褐色的血迹就变得无比刺眼起来。
正当他站在床边发呆时,一张沾了水的纱布被递了过来。齐月抬头,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值班老师正温和地看着他:“你脸上有血渍。”
齐月接过:“谢谢。”他想了想,却没给自己擦,转而坐到齐阳的床边,轻轻擦过已经愈合的额头和血渍沾染的脸颊和下巴。幸好他的外套是黑色的,看不出有什么被污染的痕迹。
老师看他擦得差不多了,便又递了一张浸湿的纱布给他自己擦脸。他看了这个略显认真刻板的年轻人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他抬头,一边擦一边回答:“齐月。”
“哦,那你是医疗兵吗?”
齐月摇头:“我是攻击性火系哨兵。”
肩章上显示他是A级,在他这个年纪A级的哨兵比较少见。这位刚从一线退下来的老师之前也在前线接触过几个A或S级的攻击性哨兵,他们各有各的特长或者说是异常,像齐月这样性格安稳的高级别年轻哨兵相对而言更加稀有。虽然就这几个问答间,也能多少看得出他在社会交往上似乎有些问题,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比一线那几个疯子要来得好很多。
他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很好,能力又高,对人又好,便放任他在医务室里偷懒:“你坐在这里陪他吧,我帮你们把帘子拉上,这样他好睡觉。”
齐月点点头,想了想道:“谢谢你,老师。”
一板一眼的态度让他不由失笑:“不客气,同学。”
说完,白色的床帘被拉上,头顶灯光熄灭,整个医务室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正如老师所说,齐阳睡得不但安稳,甚至有些幸福感。他看到齐阳逐渐放松的表情靠在枕头上喃喃自语着什么,便凑上头去听。他的嘴唇在齐月耳边喷出温热的气息,开合间齐月听到齐阳在喊妈妈。原来真的这么神奇,齐阳原先的头晕和头疼竟然真的被替换成了母亲抚摸他头顶的感受。
齐月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最后一次抚摸过他的头顶,齐月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感受到她温柔的抚摸。于是在他的战栗中,母亲对他说了最后的诀别,说完便撇下他,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齐月牵着一个陌生人的手,默默地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好久好久,他以为妈妈还会回头来看他,只要妈妈的一个回头,齐月便会奋不顾身地挣脱,重新冲回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