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过你我想坐飞机啊。”,我说过,我这人一向想什么说什么。
小护士总说我这种真挚却不带情绪的发问才是最让人难以招架的。小护士是昨日新来的,程医生说我现在这副病怏怏的身体需要一个专门的护士来随时照顾。
其实我是抗拒的,但肖宇当天不知从哪就找来了这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的和肖宇一样跳脱,刚见面就说我漂亮地和花朵一样,嚷嚷喊我小花姐。
尽管我拒绝了很多回,但她依旧我行我素,每天小花姐小花姐地叫个不停。有时候我真怀疑这个小护士和肖宇是亲兄妹。
此刻,肖宇被我的逼问弄得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才撒娇着说道,“姐姐不告诉我,还不允许我是姐姐肚子里的小蛔虫嘛。”
“你休想又靠撒娇混过去。”,我抬手拦住了他想往我身上凑的举动,那种怪异的安全感萦绕在我心头令我有些不适。
我头一回对他步步逼问,“为什么会知道我想坐飞机?为什么知道我害怕坐轿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知道姐姐害怕坐轿车了啊。”,肖宇有些委屈,低着头不肯看我。
“你这种只坐头等舱的人,明明连地铁怎么买票都不知道,却每回陪我去医院都选择坐地铁或者公交车,怎么看都不合理吧?”
肖宇被我问得有些不知所措,诺诺道,“其实…这些姐姐都…都和我说过,只不过…是姐姐不记得了…”
“不可能!”,我厉声打断,“我绝不可能和其他人说自己的事情。肖宇,我还没到记忆退化那一步。”
肖宇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我,他的眼眶渐渐变得通红,盈盈泪光衬得他秀气的脸像个委屈的小女孩那般楚楚可怜。
“姐姐…程医生说记忆退化本人是没有感觉的…”,他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其实…其实…坐飞机去国外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他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呆呆地望着他,脑海中拼命思索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手脚冰冷地呆滞着,记忆变成了空白,可我逐渐退化的听力在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带起的血管膨胀声,与血液被撞击引起的血管颤动声。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你别吓我。”
“姐姐……”
肖宇的焦急担忧的声音连同急促的连绵不绝的仪器报警声在耳畔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色也逐渐模糊。
尽管此刻我活生生地真真切切地坐在病床边,却觉得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中,朦胧重影分不清虚实,看不到未来,也望不见过去。
慢慢的,渐渐的,我耳边重回一片静谧,脑海中那片迷雾缓慢靠近,缓缓攀上我的身躯。混白的虚雾攀上我的头顶,向下延伸至我的眼,耳,鼻,口,直至我的四肢百骸。
在迷雾中我又看到了时常梦到的那个可怕场景。
漆黑的夜里,破烂狭小的小巷,身后是嘈杂的咒骂和诡异凄厉的惨叫,似人似畜,而我在一片黑暗中不知疲惫地往前跑。
我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只记得有个声音告诉我往前跑,稚嫩沙哑,却充满了坚定。
他说,
“快走,快逃,别回头!”
“快走啊,别回头!跑!快跑!”
......
再次睁眼,已是深夜。
我艰难挣扎地坐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水杯,下一秒,病房的灯便被打开了。
突入起来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半眯着眼有些烦燥地埋怨道,“肖宇,你突然开灯把我吓一跳。”
随后自己又有些惊奇,自己居然能感到烦燥了,抬头冲门口的人新奇地说道,“肖宇肖宇,我刚刚是烦燥了吗?不对,我现在是在兴奋吗?我能感受到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适应了光线后,我看清了来人有些失落。
门口的人不是肖宇,而是程医生。
奇怪,我环顾四周却没见到那些熟悉的仪器,自己刚刚情绪波动也没有丝毫滴滴作响的仪器声。
明明是一样的病房,却让我十分陌生。四周都安静地可怕,程医生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使周遭的一切充满诡异。
我下意识蜷住自己,本能地充满了防备。
“程医生,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肖宇呢?肖宇在哪里?”
程医生似乎意识到我现在的不安与警惕,并未向我靠近,只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有些不安,身体像是流失掉了些东西一样感觉空落落的。
此刻我只想见到肖宇,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地着急地见到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