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圣人想换就换,大臣们自然也由着圣人想贬就贬。
只等前朝消停些,孟旭没了敲打谁的心思,就又重新冷了郑浔,只把风往新后那里吹,公而告之他是个重视发妻嫡子的明君。
孟旭这样跟大臣们拉锯一回,心里还有些畅快。从登基以来,大事小情处处都受掣肘,孟旭比当太子时受的气还要多。一点小事不顺内阁的心意,那几个老东西就联合起文武百官,连篇累牍地往重华殿递奏摺。
这天下倒不像是他孟旭的天下,更像是内阁那几个老头儿的地盘。
就册封皇后这事儿,孟旭不过就是面上耍耍皇帝威风,最后还不是要依着内阁的意思来拟旨。马上就是冬至节,再往后就是年节底下,为了大伙儿安安心心过个年,登基大典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孟旭本想就此妥协,与大臣们一道在冬月底寻个黄道吉日先把登基大典办了。谁知这时候齐国公的一道摺子,却又让他在重华殿动了不小的怒。
圣人不像先帝,纵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拿底下的奴才撒气,可今儿却罕见地对着赵德胜发了火:“赵德胜!这是什么破烂茶水,也敢往朕跟前送!”
赵德胜看着那盏四分五裂的敬亭绿雪,想也没想先把圣人手边的那一堆摺子挪开了,接着捞起一本已经看不清字迹的奏摺,在圣人面前弯了腰:“皇爷,奴才先伺候您换件衣裳……”
圣人却是不说不动,双拳紧握,仿佛下一刻就要砸到赵德胜脸上。
赵德胜也不敢上去催,只得叫奴才们拿了熏笼过来,先把那封打湿的摺子烘干,模模糊糊看见个“徐昭容”之类的字眼。
他瞟了一眼,就连忙移开视线,捧着晕染成斑驳墨团的摺子讨圣人的示下:“国公爷的摺子已经湿透了……奴才无能!”
仗势欺人,羞辱命妇,齐国公倒是很会捏造罪名!内阁也真是卧虎藏龙,在册封皇后的事情上吃了孟旭的威风,转头就盯上了徐沅这个无甚根基的后宫妇人!
孟旭心里这一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脸色铁青地对着赵德胜吩咐:“张家那个小子,在哪处!”
本来是徐娘娘的事儿,怎么又扯到张家四公子了?赵德胜缩了缩脖子,回话:“您忘了,张家四公子如今在九城兵马司挂了一处闲职……”
孟旭这才想起来,因着国丧,张家跟陈家那门亲事到底也没成不是?
既然没成,倒不如直接毁了干净!
孟旭把齐国公那封摺子扔到赵德胜怀里,说:“把这东西原模原样誊一份,拿给张季玹看。再告诉他,要是管不住陈家胡闹,也别讨甚媳妇了!先到地方上历练几年再说!”
好好地,孟旭这头都打算拟大封后宫的旨了,偏偏杀出个不知死活的陈家,话里话外都是攀扯徐沅先前羞辱过陈夫人,连品性下作,连不堪为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齐国公夫妻俩一共没有二两脑花,能想出这种主意的,除了成王,还能有谁?一个成王不足为惧,就怕内阁那几个老头子存心要杀新帝的威风,借着徐沅做文章。
皇后的人选,轻易动不得,郑娘娘一个贵妃的位子怎么都跑不掉,王娘娘不得圣心,内阁若想要孟旭跟他们服软,不就是徐娘娘好欺负些。
赵德胜拓好了奏摺,命小中人往张家送去,才又劝圣人:“皇爷,您衣裳湿了……”
孟旭摆摆手,示意赵德胜退下,心里却打定主意不会跟内阁松口。说徐沅不配为妃,那他就偏要给她封妃!原来想着不好越过郑浔,左不过封个德妃、淑妃就算了,如今看来,还不如直接封个贵妃!孟旭倒想看看,他这个皇帝说话到底还有没有点效用!
齐国公上摺子参徐娘娘无后妃之德,这消息在宫里口口相传。但大家伙儿对此却谈性不高,因为圣人亲自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说,他要封徐娘娘为一品贵妃!
气得太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着孟旭又是劈里啪啦一顿骂:“阿旭!你你你是糊涂了不成!徐家那个丫头再好,你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吧!”
孟旭态度坚决:“母后不必再劝,儿臣心意已决!徐氏秉性纯良,久承内训,封个贵妃不过分!”
太后一口回绝,顺便朝圣人身上扔了一块儿茯苓糕:“我含辛茹苦地养育你,不成想养出个昏君来!你父亲宠妾灭妻的后宫,竟都混忘了吗!”
这时候,其实郑浔就在一旁。她本是来服侍太后用午膳的,正好撞见一个人来疯的圣人。
孟旭跑到慈宁宫胡搅蛮缠了一通,倒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郑浔的所思所想。他只说自己要封一位姓徐的贵妃,至于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却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