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场扇耳光的戏,夏悦扇孔黎鸢。为了达到浓烈的情感效果,导演决定一镜到底推过去,从烟杂店招牌下转到巷口。
如果最后一个耳光没扇好,前面铺垫得便全都作废。
为此,孔黎鸢之前就好好聊过,让夏悦真打。
夏悦虽说还刚刚入学,但人还是挺大方的,也知晓扭捏只会耽误进程的道理,于是提前和孔黎鸢道好歉,笑嘻嘻地说既然孔老师都说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后来在片场,孔黎鸢也看到,夏悦在对着一个自己做的棉布娃娃练习,反反复复地做攻略,研究各种电影片段里的扇耳光戏份。
找好角度,还在自己脸上偷偷试怎么打人不痛还出效果,后来拍着胸脯说,一定不让孔老师白白挨痛。
但正式开拍,情况却急转直下。
夏悦的状态显然不对。导演cut了几次,夏悦连着鞠躬好几次,整个人慌得不行,急得快要哭出来。
最后一场,街边老旧招牌摇摇欲坠,孔黎鸢被用力抵在墙面上,她盯着夏悦泛红的眼,和扣在她下颌正在发抖的手,被雨水冲洗的五官清晰得透露出慌乱。
孔黎鸢在心里叹一口气,脸上却不显现任何,用了些力道掐住夏悦的手,还是配合着演了下去。
可导演的导演喊了cut。
眼看着导演就要发火。孔黎鸢还沉浸在戏里,睫毛微垂眼底有些颓靡。
但一阖眼,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孔黎鸢的模样,她抹一把自己脸上的血水,和远处的导演比了个手势,
“导演,先拍我自己的戏份吧,不是还有一场白马戏吗?把那场先拍出来,让夏悦先调整一下。”
导演皱眉,看镜头里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夏悦,又看仍然笑着、看上去像是没所谓的孔黎鸢。
还是压着火,低着声音对对讲机里说一句,
“灯光重新布置一下,场务把那匹白马牵过来,摄影机位暂时就这样,另一条马路上的几位就位。”
戏就这样卡了下来。现场一瞬便从静谧恢复成嘈杂,忙得乱七八糟。夏悦一个人站在雨水下,脚步不知道往哪边走。
就这么硬生生地站在雨里,也不躲,愣站着。
荣梧已经给孔黎鸢送上干毛巾。孔黎鸢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水,看到夏悦眼睫毛上的水滴下来。
微微蹙眉。
一把将人扯进挡雨棚。荣梧顺势把自己手里毛巾递一条给夏悦。
“好好擦擦吧,等下继续拍就是。”
孔黎鸢说,慵懒地靠在墙边,脊背刚刚被抵在潮湿墙面上,刮蹭得有些痛。她没放心上,擦头发,干毛巾一下被濡湿。
瞥一眼,看到毛巾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污,那本来是妆,连着几个镜头拍下来,便淌成了脏污的血水,甚至刚刚说台词还被雨水冲到嘴里。
现在口腔里还酸得发苦,不太好受。她薄凉的鞋底点着地面,又撩开自己被濡湿的长发。
堆在颈下的发散开,脖颈敞了出来,总算比刚刚舒畅不少。
她瞥一眼夏悦,漫不经心地笑一下,然后继续往下说,
“刚出道遇见情感冲突这么大的戏,有点发怵也正常,不是什么大事。”
“要把多卡几条这种事,也放心里憋着当回大事,以后再遇见事,心里这关只会更难过。”
夏悦微微垂着脸,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只木讷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孔黎鸢盯着这人的神情,显然是没把这事过去的表情。但她不打算再多说,旁人说再多,也得靠自己熬这关。
恰好这时一个副导过来喊她,她便只笑一下,说“好”,然后撑着伞往外走。
这场戏没拍成,剩下的便是一场移到外边敞开大路上的戏份。
主角是她和白马。
她们走到大路上,比刚刚马路宽敞许多,视野更开阔,但那股子潮湿晦涩的味还在。
走投无路的阿鸯,就是在这样一条路上,在一个雨夜,遇见一匹在路中央的白马。
场务牵着白马走过来,叹一口气,说,“夏悦这小姑娘还在那吧,我先前还看她在厕所哭呢。”
显然是和副导演在八卦。
“哭什么?”大概这样的事见多了,副导演的语气听上去不怎么走心。
“不是因为今天这事吧。”场务说,“开拍之前哭的。”
“哦,那是因为上综艺那事吧。”副导演没什么心思在八卦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