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去望。
便看到孔黎鸢徜徉着的红色身影,连同那过分白腻的肌肤,一同在通透蓝色水面里起伏,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这时游到了底,她的脚步转了弯,发出很轻微的摩擦声。
泳池里的孔黎鸢也恰巧折返,妩媚身姿与晃荡池水翻滚出巨大水声。
——她们真的好像在同路,像落在加州时的一次境遇。
那时孔黎鸢说自己不会游泳,便也是这样在这样的岸边,跟着游动的付汀梨一步一步折返。
只不过,当时在水下的是付汀梨。蓝色水面晃荡,阳光垂直折射至池底,如同色拉油被溶解,悠悠沉入水面。
她穿一件印着蓝白蝴蝶的连体泳衣,是孔黎鸢买给她。
为此,当时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的孔黎鸢,还毫不在意地抵了身上仅有的一个打火机。
那段从旧金山到洛杉矶的旅途,不知是谁先忘了初衷,莫名花了三天三夜。旅途末尾,她给她买烟,她抵押打火机给她买泳衣。
加州阳光太耀眼。
潜下水面,是倒映在池底、随着她节奏慢慢踏步的高挑人影;
浮上水面,便是一双跟着她在岸边,一步一步踏过去的棕黄色马丁靴。
再往上,便是女人笔直颀弋椛长的腿,和望向她时浓烈而深邃的眼。
她游了几圈体力被消耗,渐渐游不太动,便浮出水面。
用自己湿漉漉的手掐握住女人笔直白皙的小腿,有些坏心眼地想拉女人下水。
湿答答的水从脸上滑落,坠在眼睫,连成线的水不停地往下落。
于是一切都是晃动模糊的。
她只看到女人毫无顾忌地蹲下来,棕黄马丁靴被溅上水渍。
她冲她模糊地笑,然后被映刻在水面。
眼底的情绪说不清是柔情还是其他,手指在夏日里偏偏还发凉,并入她湿透的发间,抚摸她的头,
“都湿透了。”
付汀梨很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你现在是不是没办法抽烟了?”
女人懒散地撑着下颌,笑得畅快,“啊,我倒忘了这件事,刚刚我抵给老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不是你说要送我礼物的吗。”付汀梨决定等会到洛杉矶给女人再买一个火机,至少可以当一个饯别礼物。
这么想着,她没由来地像是被拽了一下,想沉入水中继续游。
女人却轻抬起她的头,凑近,嘴唇抵在她的耳侧,像是一个快要延伸过来的吻。
她下意识侧头去寻女人的唇,可耳边的呼吸只安稳一秒。
一秒过后,岸边的女人便真的突然推着她,共同坠入晃荡而迷离的水中。
这个女人向来随心所欲。即便这里是浅水区,不会造成什么事故。
但付汀梨还是手慌脚乱。
她在水里花了不少力气,呛了几口水,才撑住不会游泳的女人,将湿漉漉的女人抵在池边,倚靠水的浮力将女人托住。
像是形成肌肉记忆,手自动寻到女人腰窝处飞鸟纹身的位置,牢牢箍住。又把女人绑着纱布的手搭在她肩上,避免伤口进水又感染。
她大喘着气,想说些什么,就算随便是什么都好,却来不及说。
因为紧接着,女人便用力攀在她身上,手臂上绑着的纱布渗出半透明的红,湿淋淋地吻住她。
浮力失控,呼吸濒临衰竭。经过交换,被卷进对方呼吸里的生命重获新生。
这是一个恶劣又舒畅的吻。
有种融进肺里的痛感,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如此记忆犹新。并且就发生在她们即将分道扬镳之前,像是当场敲定一件事:
在剩下的生命里,没有任何事物有彻心彻骨的能力,有本事将这段同路的记忆磨灭干净。
好像就算只剩点灰,也能在细枝末节中燃成烈火燎原。
譬如现在,位置交换。
付汀梨不可避免地被拽入那段记忆。耳边水声似乎变成某种标记,她的视线逐渐被孔黎鸢抓住。
移到她在水中飘摇的黑色顺发,移到她若隐若现的滑腻腰侧。
那里本该有一个红色的飞鸟纹身。
可现在却不见了,皮肤上还似是留有红灰色的洗纹身的痕迹。
付汀梨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按道理,现在无痕清洗纹身的技术已经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如果孔黎鸢要洗纹身,为什么不洗得干干净净?还留着点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