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确实有不死之身,但我也是人类,虽不会被杀死,却也会老死,待我死后,契约自然会消失。”
白玉禾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好奇呢。”
沈灵雨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委屈,她抬眼望向他,纤长的睫羽之下,是一对如琉璃般水润清亮的眼眸。
他的眼睛无论何时都是清澈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浊。
他和她不同。他是一只月猫,月猫本就稀少,多为群居,背后往往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而她,不知家在何处,亦不知父母何人,整日浑浑噩噩地游荡,如一叶扁舟,漂泊到哪里,便在哪里停留。
她幼时性子孤僻,加之不详的身世和怪异的能力,鲜有朋友。
与妖结契,获得短暂的相伴,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在她无趣的生命中,也算得上添了几抹亮色。
白玉禾见她似乎陷入回忆,转念想到她的过去,心中不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口,讨好道:“阿灵,你别生气,既如此,我们继续带着他便是了。”
身后转来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宋良正拄着拐杖向他们走来,他在鸡舍旁停住,向白玉禾拱手道:“真是多谢公子了。”
白玉禾回了一礼:“宋夫子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们本就是客人,哪能一直干活呢?”宋良笑道,“待一会儿,我叫幺儿给你们摘些后山的野果,你们带着路上吃。”
沈灵雨忙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叨扰许久,若夫子没什么旁的事,这便上路了。”
宋良遗憾道:“那你们何时动身?我送送你们。”
白玉禾接过话来:“不打扰夫子讲学,我们收拾收拾便会自行离开。”
推拉半晌,彼此都说尽了客套话,于是,宋良对二人再次拱手道:“既如此,祝各位平安。”
*
收拾好行礼,白玉禾进屋去叫青恒,沈灵雨站在院门外,抱着胳膊等待他们出来。
她闲来无事,沿着小院的篱笆踱步,绕到厅堂背后的时候,发现在层叠的树影之下竟还藏着一个小屋。
小屋被夹在沈灵雨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之间,灌木生得很高,枝繁叶茂,将小屋挡得严严实实,只是露出房檐的一角来。
她好奇地拨开树枝,又上前走了几步。
这间小屋明明只如同茅房般大小,却修葺得过分华丽,房檐的四角翘起,像是腾飞的羽翼,檐边的每一片瓦都雕着精细的图样,看得人眼花缭乱,门前两根红漆木柱上树根盘绕,一眼瞥过去,像是盘踞着两条张牙舞爪的龙。
简直与这间学堂朴素的外观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若真是茅房的话,这也太大材小用了罢?
沈灵雨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屋紧闭的窗前,透过窗缝悄悄往里面看了两眼,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半晌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后退两步,打算离开。
刚刚转过身去,还没有迈开腿,忽然听到一道不轻不重的响声,似乎是从小屋中传来,但又好似来自地下。
难不成,这个小屋下面是个地窖?
不管是什么,都是人家自家的屋子,没有主人的允许,再打探下去,恐不合礼数,想到这里,她拨开灌木,缓缓向外走去。
但她很快又顿住了脚步。
“有妖气……”
一股若隐若现的妖气,从她的身后袭来,在鼻尖萦绕。
这妖气很是稀薄,若非她此时精神比较集中,或许根本不会觉察到。
她从袖中抽出红月刀,攥紧刀柄,转身就要返回小屋,耳边却响起白玉禾的呼唤声。
“阿灵!”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他便来到她的面前。
他明显也感觉到了这股妖气,按住她握刀的手,低声道:“现在不是时候,咱们先离开这里。”
说罢,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向院门口走去。
沈灵雨被他牵着,一面走一面收起红月刀:“你的意思是……”
“那妖非常虚弱,或许正藏在那里疗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害人,若你此时捉妖,恐怕会惊吓到那群孩子。”
没想到他竟是在担心那群小孩,沈灵雨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
“有你在,我哪里敢不细心啊?”白玉禾挖苦道,“你每每捉起妖来都是那般不管不顾,哪回不是我替你收拾残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