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 他向来是不愿意拄拐的。
“你醒了?”
他将帷幔轻轻掀起, 温柔地对帐中人道。
躺在重叠被褥中的女子微微动了两下,似乎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昏暗灯火映照在她眉间深深的沟壑中,将她的脸照得蜡黄无比。
“宋……良……”
她缓缓嚅动着干裂的嘴唇, 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
宋良随手端起几案上的白瓷小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里面的褐色液体, 舀起半勺,放在唇角呷了呷,随即看向她,哄道:“夫人,药已经不烫了,起来喝罢。”
不等她回应,他将她拉起,体贴地在她腰后塞了块软垫,把勺子递到她的唇边。
她仅仅是瞥了一眼,便费力别过脸去。
下一瞬,她倏尔睁大了双眼,下巴被人狠狠捏住,嘴唇也被硬生生地撬开,那些干裂的伤口瞬间渗出血珠来。
“夫人,”宋良温柔依旧,手下却力度不减,“不乖乖吃药可不行啊,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我……没生病……”
“夫人还和以前一样怕苦,别担心,喝完这碗药,为夫为你准备了蜜饯,来,听话,张嘴——”
他捏着她的下巴,猛地将勺子塞进她的嘴中,她呛了两口,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将勺子死死咬住,趁着宋良分神,一把掀翻了他手中的白瓷碗。
瓷碗摔在地上迸裂开来,药汤随之翻倒。
宋良看着洒在地上的药汤,眼睛弯了弯,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无奈道:“好好好,那就听你的,今夜不吃了。”
听了这话,她颤抖着晃动双腿连连后退,想要缩到角落去,可是宋良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狠狠拖拽了回来。
“哈哈,夫人,别跑啊?该我吃药了。”
“不要、不要!求你……”
她胡乱地蹬着腿,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脱他的桎梏。
宋良顺势坐在榻上,伏到她的颈间,张口咬了下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推着他,却被他紧紧拥住,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垂下手去,不再挣扎。
她的血液流经他的齿间,在痛苦的流淌声中,她痴痴地望向窗外唯一的明月。
笃、笃、笃。
耳边冷不丁地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敲院门。
宋良心悸片刻:这么晚了会有谁来?许是听错了,大抵是风刮的罢?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颈间的伤口,刚想重新咬上去,却又听见了三声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他暗自寻思:难不成是有学生白日里在书院落下了什么东西?
“我出去看看,夫人先休息。”
宋良意犹未尽地将嘴角的血迹舔舐干净,随手将她扔回榻上,回身拿起拐杖,离开时还不忘叮嘱她道:
“你乖乖在屋里待着,莫要出声——你知道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
*
沈灵雨不死心,第三次叩响了门。
“怕是风太大,屋里的人没听到罢?”青恒困极了,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眼下他只想睡觉,站在瑟瑟寒风中,他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磨得一干二净,“阿灵,你就让我翻进去瞧一瞧嘛!”
“不行,”沈灵雨不容置喙道,“这是寻常百姓家,我们不能随意闯入。”
见青恒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她本想多说几句,却听见院内传来动静,她连忙整了整衣襟,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玉禾。
白玉禾立即道:“自信点,不像叫花子。”
沈灵雨嘟囔一声:“谁问你了……”
白玉禾笑笑,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门口,沈灵雨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打开的木门拱手道:“深夜叨扰,我们想在此处借宿一晚,不知先生可否方便?”
开门的是一位青年人,约莫而立之年,虽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倜傥不群的气质,只是他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孱弱,仿佛被风一刮便倒。
沈灵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腿,看他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旧疾。
那青年方回了一礼,闪电便倏尔划破夜空,随后,一声惊雷在众人头顶上炸开。
青年忙道:“这山雨来得很急,几位,快快进屋!”
几人道了声谢,跟着他进屋,刚一落座,雨点便争先恐后地砸了下来。
炉上咕噜咕噜煮着茶,那人坐在一旁,揉搓着左膝,愣愣地望着窗外的雨,似乎忘记屋内还有旁人在。
沈灵雨见状,出声询问:“先生,我见这屋内摆放着这么多桌椅书卷,莫非此处是个学堂?”
“哦,”青年回了回神,将茶壶从炉上拿下来,倒在茶盏中,“算不上什么学堂,不过是我屡试不第,只好回乡教教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