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了根绳子,只身走进深山之中,想找一棵树吊死,谁料还没有咽气,脖子上的麻绳便断了,他正生气自己连死都无法死成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位女子的笑声。”
夏枝枝评论道:“深山老林中陡然出现的女子,往往是妖。”
宋良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姑娘所言极是,书生以为那女子是在这深山中迷了路,就打算将她送出去再寻死,后来才知,是这位女子有意救他的命。
“那女子生性开朗明媚,一来二往,书生与她渐生情愫,也便没了寻死的心,某日书生撞见女子化形,这才知道她原是一只树妖。
“可是书生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也不在意他的无能,书生决定,不管她究竟是人是妖,他都愿与她比翼双飞,更何况她本性善良,从未害人。
“于是,书生便与那树妖喜结连理,在山中过上了平淡幸福的日子。”
夏枝枝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才道:“然后呢,这就没了?”
宋良喝了口茶,道:“姑娘好像并不喜欢完满的结局。”
夏枝枝撇了撇嘴:“那倒不是,可是妖毕竟是妖,而书生是人,人的生命何其短暂?他们就算再怎么相爱,也无法抵挡死亡带来的分离。”
“姑娘是个通透之人,我听说,你们修士的寿命远比寻常人类要长?可惜,那书生连读书都不擅长,又怎么可能天赋异禀、能够修出灵根呢?”
“所以那书生最后只能老死或者病死,只留下那树妖忍受漫长的孤独?”
宋良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书生的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听了这样的故事之后,若是他日二位面对那树妖又该如何,还会选择将她捉去吗?”
裴知还开口道:“宋夫子,你想说什么?”
宋良将茶盏放在手中把玩,随后道:“这故事中的树妖,便是我的夫人。”
*
“青恒,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罢?”
“谁、谁谁谁紧张了!”
沈灵雨拨开灌木,一路来到那间布有锁妖阵的小屋门前,对身后二人道:“你俩能不能不再斗嘴了?”
“谁同他斗嘴了?”
白玉禾和青恒异口同声地哼道。
沈灵雨懒得理会他们,刀起刀落,将屋门上新添的铜锁斩断,随后打开门道:“快进来。”
三人顺着梯子走下地窖,又通过暗门来到宋良的房间。
明明是白日,屋内却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似乎还掺杂着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
白玉禾抽动鼻子嗅了两下,道:“屋里点的香有些怪异,你们还是尽量屏气为好。”
青恒早就抖如筛糠,他紧紧地扯住沈灵雨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一寸一寸挪动着。
沈灵雨缓步走到榻前,握紧手中红月刀,随后一把掀起重叠的帷幔,见到榻上只剩昏睡的云杉后,她悄悄舒了口气。
还好宋良不在屋内。
“白玉禾,你脚程快,先顺着暗门将云杉送出去,”沈灵雨将云杉扶起,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我和青恒暂且留在这里。”
白玉禾从她手上接过云杉,背到背上:“你们万事小心,莫要与宋良硬碰硬——我担心,他如今已经失了心智,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动手。”
沈灵雨只觉得他颇有些啰嗦,胡乱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愈发啰嗦了。”
白玉禾闭上了嘴巴,背着云杉闷头向暗门走去,可是越想越放心不下,又回过头嘱咐道:“阿灵,别受伤啊。”
沈灵雨愣了片刻,还没有应下,白玉禾便钻进暗门离开了。
他明知道她有不死之身,根本不怕受伤,为何还要这般嘱咐呢?
沈灵雨不理解,但她却觉得这句话如一阵暖流在她的四肢百骸缓缓游走。
因为伤口很快便会愈合,所以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让她注意不要受伤。
然而这份悸动很快便消失不见,因为沈灵雨听到了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与青恒对视一眼,青恒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很是自觉地躲在了门口。
有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随后,“咔塔”一声,铜锁被打开。
青恒咽了咽唾沫,紧紧盯着两扇缓缓打开的木门。
一角白衣翩然而至,青恒将全身的妖力聚集在眼眸中,随即猛地一抬头,直视那人的眼睛。
那人虽手握长剑,但显然没有料想到会遇上这么一招,他来不及移开目光,便被青恒的眼神摄住,随后,“咚”地一声,裴知还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