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里都充满了不习惯。
有些时候世礼早上起床都在恍惚,她不用再把房间一面的窗户拉上窗帘,当然也不能只稍稍掀开一点,就能看见对面楼房的少年。
她和及川彻的距离从两栋背靠背的房子,变成了东京到宫城的三百多公里。
这也就意味着不能一起上下学,不能短短几米走到阳台就能见面,也不能日常一般地提议:“我们在偷偷去上一次和妈妈去过的餐厅。”
交往后拍照留念、洗出照片是世礼新的习惯,而现在藤原薰送给她的那本收集册已经许久没更新过了。顺带一提,搬书房时偷藏的父母的照片,世礼找了一个没人的时候把它烧掉了。
人死如风去,所有的执着都跟着一起消散。
世礼想要见到及川彻,想要和他取得联系,就只能在线上,或是打电话、视讯。
可偏偏两人本身就不是很热衷于这类社交的人,至少不是天天发好几条动态的类型,而且以前都是在窗户叫一声就能看到彼此,聊天软件之于他们堪称鸡肋。
但现在不行。
于是他们努力适应只能凭单一联络方式来维系感情的异地交往。
之前在暑假时世礼常常和及川彻视讯,是本来清楚自己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回去,现在这个答案模糊不清,自然也开始变得不满。
——想要面对面地见到他。
就这么适应着、磋磨着,互相汲取和给予对方的快乐,夏天来了。
世礼也迎来回东京后第一个长假期,暑假。
她想过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宫城一段时间,结果爷爷前两天摔了一跤——如果只是腿受伤、暂时需要坐轮椅还不算严重,但老人身体脆弱,谁也不知道这次撞击之下会引发什么……例如有认识的另一个长辈,就是摔跤一个月之后突发脑溢血去了。
于是世礼不敢再往哪里去,回宫城的计划搁置了。
至少得等爷爷身体确认没问题才行。
说心里不郁闷也不可能,只是世礼明白什么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可抚养她长大的人,又怎么会捕捉不到这一点。
老人家不爱吹空调,还好房子结构通风凉爽,爷爷坐着听收音机,那已经是很老的东西了,调适来调适去也只能接到几个电台的信号。
但爷爷不会换,世礼知道,这是奶奶送给他的某一次生日礼物。
收音机带着卡缺的声音被慢慢关上了,爷爷看着拿着扇子扇风的孙女,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嗯?”世礼摇头,“挺好的。”
爷爷哎唷了一声,笑着说:“可是我总觉得,小世礼笑得都比以前少啦。放假了,应该开心才对。”
“要不要多和朋友出去玩?透透气,别把我守着,还有奶奶在呢。”
世礼拒绝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又一顿,才道:“我只是苦夏而已呀。”
但爷爷似乎是真的放在了心上,略过苦夏的借口,他的头一点一点的,一看就在忖度什么事情。
“没关系,这好解决。”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有些老友的……”
起先世礼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义。
直到后来撞见过好几次老人家打电话,她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要帮自己凑些同龄人出去玩儿!
这些同龄人,会是老人朋友的孙子孙女,都是放假了有空的,或是趁这时候回东京本家探望老人的。
世礼哭笑不得,过两年她都要成年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好吧,也许在老人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稍有不慎就会发烧生病的小孩子。
自己还伤着病着,却想着要哄她开心。
世礼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些安排,等待着老人为她准备的“惊喜”。
有一天早晨起来,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套崭新的浴衣。
她知道那是为自己准备的,故意换上去,走出房间在奶奶面前转了一圈。
这套浴衣不是经典的夏日红色系,而是以紫色为主,细节的地方是金线缝制的花纹,略带一丝冷色,但和她浓黑的长发很配。
奶奶戴着老花镜:“果然漂亮呀,喜欢吗?”
“喜欢,谢谢奶奶,”世礼摸摸披散下来的长发,“我再做一个适合盘头的头饰,本家同柄的布还有吗?”
奶奶习惯穿和服,几十年下来已经有了稳定合作的裁缝师傅,世礼一看浴衣熟悉的针脚,就知道是师傅做的了。
打电话去问,师傅说还有几片裁剪剩下来的碎步,等会就让人送过来。
世礼这才问:“怎么突然要送我浴衣?”
奶奶说:“过几天有个烟火大会,有个小辈想去,但是是一个人,好像有些太孤单啦,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呢。”